他身體緊繃,眼神幽怨,臉色沉重,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雖然極力收著情緒,表現得雲淡風輕。
但身上氣壓得,一看便知他難過得像要碎掉了。
不過我沒心思搭理他。
也不好意思叫他坐遠點。
移動手機,找構圖角度。
那帥哥也拿出手機,打字聲霹靂吧啦,像咬牙切齒,力氣大得快把手機敲碎了。
「能再聽你唱歌嗎?」
見許漾如此平易近人,合完影后,我貪心地問。
「能,你想聽哪首?」
許漾剛說完,手機就響了。
他示意我等一下。
待他接完電話。
他調整了一下難看的臉色。
對那帥哥恭敬地說:「裴總,先前我跟您說的那部電影的主題曲,我是真心想和您合作。」
「但我這會有點急事得先走,我回頭再找您詳談,可以嗎?」
那帥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聲音低沉悅耳,還怪好聽的。
許漾同大夥道別。
見我目光不舍。
他走時將手放到我的愛馬仕包里。
俯身在我耳邊,用僅我能聽到的音量說:
「沒人的時候再拿出來看,有興趣就來找我。」
我心神激盪。
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給我放了什麼。
但溫露以為我想走。
摁住我提包的手說:「你別許漾一走就想回家,今天在場的可全是精英人士,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她貼近我的耳朵細聲說:「尤其你旁邊那個裴淮律,我跟你說,他現在可是裴氏集團掌權人,有錢有顏有權,厲害得很。」
我猛地愣住,低聲問:「你剛說他叫什麼?」
6
「裴淮律。」
「哪三個字?」
「怎麼?對他有興趣啦?」
溫露眼神戲謔,一一說出我熟悉的那仨字。
我耳朵嗡得一響。
但不敢相信事情那麼巧。
待她和別人說話時,在微信上找裴淮律的秘書:【發張你老闆的正臉照給我。】
秘書很警惕:【你要這個做什麼?】
【我爸要看,快點!】
秘書信了,立馬發來一張裴淮律穿著白襯衫,嘴角掛著淡淡微笑的照片。
那英姿筆挺的模樣,郝然就是身旁那帥哥,也就是我那假老公!
我驚訝到瞳孔地震。
後知後覺,他在機場跑開不是害怕我,而是害怕我的靠近,會引起他暗戀女生的誤會。
我戲謔一笑。
轉頭盯著裴淮律。
裴淮律看我一眼,立即目視前方,繃緊身子,似乎很緊張。
我?
他暗戀的女生現在又不在,他緊張個毛線啊。
而且一想到他把我丟在機場,想到他看低我,提防我。
我就想整整他。
我朝他挪動身子。
綠色的裙擺和他黑色的西褲緊緊貼在一起,親密得好像它倆做了夫妻一般。
裴淮律垂眸一看,如臨大敵般,立馬將腿往旁邊一挪,同我坐得涇渭分明。
但我偏不放過他。
也跟著挪過去。
大腿故意挨著他的大腿。
裴淮律一怔,西褲下的肌肉瞬間緊繃滾燙,連耳朵都急紅了。
他又往旁邊挪了點。
並把骨節分明的大手按在身側沙發上。
阻止我繼續和他貼貼。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目睹這一幕的人,全都為我捏了一把冷汗。
因為裴淮律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手段凌厲,冷血無情,不近女色。
那些試圖勾引他的女人,下場一個比一個悽慘。
但我渾然不知。
想過把手放到他的手上。
但最終因為討厭他,不想被他白占便宜。
改而用甜滋滋的聲音繼續噁心他:
「裴淮律,你現在要不要喝酒呀?」
「喝的話,我可以幫你倒酒哦。」
我都點名道姓地問了。
裴淮律也不好裝聾作啞。
但他非常生氣。
連呼吸都氣粗重了。
但是他越生氣。
我就越開心。
故意對他露出愛慕的眼神,笑盈盈地噁心他。
「要不要喝酒嘛?」聲音夾得我自己都想吐。
裴淮律大抵也是被我噁心透頂了。
目光瞬間變得幽深晦暗。
一度想張嘴教訓我。
但又礙於身份地位,只能用極大的毅力,左腦搏右腦。
嘴角在揚起和下壓之間,不停循環……
「到底要不要喝嘛?」我繼續夾,臉上笑容更甜更大。
裴淮律喉結瘋狂地上下滑動。
似是氣出了很多唾沫星子。
最後繃緊身子,咬牙,聲音沙啞地吐出四個字:「不用,謝謝。」
喲。
還怪客氣。
怪會在外人面前維持體面的。
我決定給他來波大的。
眼波流轉,語氣嬌羞:「那你今晚,要不要帶我回家睡覺呀?」
7
我想,裴淮律能入我爸那隻老狐狸的眼,那便說明他人品不壞。
我跟他回家也不會有危險。
他若同意,我明天便不用單獨再去他家。
他若不同意,那我又沒有什麼損失,反倒是他,會被我這話整得噁心難受。
但裴淮律還未說話。
包廂突然響起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啪!」
循聲一看。
是一位表情震驚的帥哥,失手打碎了酒杯。
帥哥看眼裴淮律,又看眼我,驚慌地說:「抱歉,你們繼續,我、我想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原來,那些人都覺得我得罪了裴淮律這個冷血大魔頭,今晚死定了。
所以想撇清關係,逃離是非場。
那帥哥一走,其他人也緊跟著找藉口,往外走。
溫露拽著我的胳膊貼近她,在我耳邊小聲說:「我靠你玩這麼大!」
我低聲安撫她:「別擔心,我跟裴淮律是熟人。」
「要不你先去外面等我,我跟他把事情說清楚就來找你。」
我要和裴淮律說離婚的事。
「那行,但你注意點分寸,我爸說裴淮律只是看著很帥,人畜無害,但骨子裡睚眥必報,恣睢毒辣,不是好惹的。」
溫露囑咐完就走了。
燈火輝煌的包廂,只剩我和裴淮律兩人。
他似乎也想走。
但猶豫片刻後,還是留了下來。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關切:「范漓,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麻煩?
我聲音恢復正常:「沒遇到麻煩,你今晚要我跟你去你家嗎?」
裴淮律愣住,狹長的眼睛,幽深又疑惑。
他滾了滾喉結:「你為什麼想去我家?」
去他家找他媽說「離婚」啊。
但我還未開口。
他又說:「我不方便帶你去我家。」
「如果你沒找到地方住,我可以請你住酒店。」
我?
他怎會覺得我沒地方住?
他傍晚才去過我的別墅。
而且他不是很想和我避嫌嗎?
為什麼他好像很關心我?
想著我之前都沒認出來,他是我的假老公。
我拐著彎,問出我腦子裡的驚人想法:
「你知道我除范漓外,別的名字吧?」
裴淮律一愣,聲音好奇:「你還有別的名字?」
哈哈。
確認他不知道我是他假老婆了。
我決定不說,等他自己發現。
「嗯,你還可以叫我范小胖,因為大家都說我胖胖的。」
我手上放在腿上,撐著下巴,對他露出惡趣味的笑。
裴淮律面色微紅,指尖微抖,聲音低沉悅耳且堅定:「你不胖,你這樣很漂亮。」
我!!
他要不要聽聽他在說什麼?
而且他整這一出春色撩人的死表情。
他不是有個暗戀十年的女生嗎?
雖然我的確漂亮,又精心打扮過,男人為我著迷很正常。
但他在不知我長相時,對我萬般避嫌。
見我長得漂亮後,又秒變臉,成了我的顏狗,像是很喜歡我。
呸呸呸。
膚淺。
不守男德。
更討厭他了。
大概是我把情緒泄露在了臉上。
裴淮律突然很不自在,強行挽尊說:「我不方便和你久待。」
「我能不能加上你的微信?後續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隨時聯繫我。」
8
靠!
還想要我微信?
再多認識幾天,是不是就想脫我衣服?
這大渣男。
我又忍不住整他,故作為難道:「不行哦,我老公不准我給別的男人聯繫方式哦。」
裴淮律像是被按下暫停鍵,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身子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
我嚇了一跳。
他才認識我幾個小時啊,有必要失落成這樣嗎?
擔心他長時間不呼吸會死掉,我伸手在他眼前一晃。
「喂,你沒事吧?」
裴淮律輕輕眨了眨濃密的長睫,眼底水色瀰漫,眼眶微微泛紅。
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攢成拳頭,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似乎還不死心。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沙啞低喃:「也沒聽說你結婚了。」
我靜靜盯著他這個罪魁禍首。
「因為他心裡有別的女人,不准我對外宣布,我和他結婚了。」
裴淮律一怔,不顧矜貴的身份地位。
像個市井莽夫般,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罵道:
「那該死的賤男人!竟敢這樣欺負你!」
「我要拿刀把他閹了,沒收他的犯罪工具!」
「再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我用手擋住額頭,偷偷瞥了眼他的下腹。
真是想盡了這輩子最悲傷的事,才沒當場笑出來。
又想著他此番話,正如外界對他的評價,手段毒辣。
我決定說清楚。
免得他事後算帳,怪我瞞他,捉弄他。
我說:「其實我和他沒有領結婚證……」
裴淮律打斷我的話,聲音心疼又憤怒:「什麼?那賤男人連這點保障都不肯給你?」
我緊緊咬住下唇。
生怕下一秒就笑出來。
「嗯。」
「那他更該死了!」
我!!
「也還好吧,他給我錢了。」
裴淮律怒極,狠狠咬牙道:
「所以那賤男人,是覺得他給你錢了,就能肆意侮辱你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
裴淮律聲音篤定:
「就是那樣的!」
「那賤男人覺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
「就敢吃著碗里看著鍋里!」
「他可真是該死啊!」
「這下除了閹割他,砍死他!我還會讓他破產,讓他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
我靠!
他這是要把自己當日本人整啊。
我把臉埋進膝蓋里。
笑得肩膀聳動。
裴淮律以為我在哭,放軟聲音,安慰我:
「你別難過,有我在,我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
嗯。
我給過他機會的。
但他自己不中用啊。
我抬起頭。
「謝謝你,你是第一個,對我這樣好的男人。」
又故作擔憂:「但若你食言怎麼辦?」
裴淮律漆黑雙眸,深情地凝視著我。
「范漓,我即便是死,也不對你食言。」
我一怔。
真是差點就要被這個見色起意的混蛋給騙了。
9
車上。
溫露好奇地問我:「你剛和裴淮律聊啥聊那麼久?」
「沒啥,逗小狗而已。」
我邊笑邊打開包。
拿出許漾給的東西。
我笑容猛地僵住。
不敢置信地,仔仔細細翻看正反兩面。
天殺的!
竟然是一張房卡!
溫露也看到了,好奇地問:「你拿房卡幹嗎?你在外面開房了?」
我不願相信,希望能溫露能給出不同的答案。
「許漾給我的,他當時還說,如果我有興趣,就去找他。」
猛地一腳急剎,車輪胎和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吃驚地問:「他想睡你?」
嗚嗚。
怎麼跟我猜的一樣。
溫露氣憤不已:「怎會有這麼噁心的人啊!」
「賺了你的錢不說,還想艹……」
這可是我當做精神救贖,真金白銀粉了六年的偶像。
我一時接受不了。
「你說是不是我們想歪了?會不會他只想在房間裡唱歌給我聽?」
瑪德。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信。
「算噠,我親自去看看,如果他想睡我,我買熱搜錘死他!」
「那我陪你一起去,不過,萬一你進他房間,他下藥給你謎暈,讓你來不及找我呼救怎麼辦?」
我也擔心這點。
但許漾若真的這麼渣,若不趁這次機會揭穿他,不知道還有多少粉絲要受騙。
我和溫露決定先去那個酒店再說。
我拿出手機導航。
看到微信有未讀信息。
是裴淮律半小時前發來的。
【施誼,出於人道主義問你一句,許漾人品有問題,你還要我幫你嫁給他嗎?】
【記得回消息,如果不要嫁他,我把這一條從解約合同里去掉。】
我!!
裴淮律怎麼知道許漾人品有問題?
與此同時,施露激動地說:「天啦!許漾睡粉偷稅上熱搜了!你快去看。」
我一愣,切換軟體點進熱搜。
溫露感慨:「這下好了,也不用我倆去冒險求證了。」
「不過好神奇,熱搜榜上一秒都不是這樣的。」
「帶著這麼多證據空降熱搜,許漾莫不是睡了哪個資本大佬的女人?被人做局了?」
我心情沉痛,沒心思和溫露繼續吃瓜。
回到家,就清理和銷毀許漾有關的東西。
忙到凌晨三點才睡。
又睡到下午一點才醒。
裴淮律給我發了很多信息,還打了十幾個電話。
大致問我怎麼不回信息,是不是又不想解約了……
我真是服了。
我倒要看看,見面時他會如何履行承諾,揮刀自宮,自我了斷。
我回了信息。
約定在他家碰面。
我踩點趕到。
他卻因為堵車,要晚點才能到,叫我去他家等他。
但我不想和他的厲害母親獨處。
跟他說,我坐在他家對面的長椅上。
低頭玩手機遊戲時。
有人走到我身旁,欣喜地和我打招呼。
「施誼,你怎麼坐這裡?」
10
我疑惑抬頭。
是一位穿著米白色旗袍的阿姨,面目和善,氣質優雅。
她和裴淮律眉眼極像,還喊我施誼。
一看就是裴母。
我有點侷促。
叫她「阿姨」好見外,叫「媽」又好尷尬。
便略去稱謂,禮貌一笑。
「我坐在這裡等裴淮律。」
「他有什麼好等的,你跟我回家。」
「沒事,他馬上就到了。」
「那也跟我先回家,你的貓還在家裡等你。」
「我的貓?」
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養貓了。
我心生好奇。
加之裴母非常溫柔,一點也不像我想的那般強勢跋扈。
我跟著她回了家。
她遞給我一雙粉紅色的豬豬拖鞋。
大小合適。
像是精心挑選的。
我有點訝異。
「漓漓。」
「嗯?」
我以為裴母在喊我,應了一聲。
結果,她是在喊貓。
一隻奶白色的布偶貓慢慢地跑到她腳邊。
我-_-||
裴母抱起貓,笑著問我:「要不要抱抱它?」
「好。」
我伸手接過,一邊輕輕給貓順毛,一邊問:「它是叫 lili 嗎?」
「嗯。」
裴母娓娓道來,很是感慨:「淮律貓毛過敏,是不能養貓的。」
「但他跟著了魔一樣,邊吃過敏藥邊養。」
「我心疼他的身體,瞞著他把貓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