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東宮的馬車上,整個人都坐不住,直往我懷裡倒。
「殿下,注意儀態。」
我提醒他。
他卻猛地倒在我腿上,抓著我的衣襟,醉眼朦朧地問我:
「本宮跟九弟,哪個好看?」
我被他問得愣住,一時有些失語。
他竟跟九王爺吃醋……
還要我回答誰長得好看……
沒想到,堂堂太子這麼幼稚。
見我不回答,裴承淵有些急了,聲音帶上了哭腔:
「你是不是喜歡九弟?不然為何方才他一進來,你就盯著他不放……
「你……薄情寡性……你……見異思遷……
「你是本宮的太子妃,怎麼能看著別的男人……蘇綰綰,你有沒有心……」
不過是因為那張臉和裴承淵過於相似,才多看了兩眼,沒想到竟叫他誤會了。
說著說著,一貫清冷自持的太子竟嗚嗚哭了起來。
倒叫我手足無措。
他怎麼……
真像字幕所說,哭得跟燒開的水壺一樣啊!
這可是在路上,若是叫外人聽見,他這太子的顏面何存?
我趕緊將他抱住,像哄珩兒似的,輕輕撫摸他的頭。
「你好看,你最好看!乖,別哭了……」
「真的嗎?」
他止住哭聲看向我,眼裡似還噙著淚珠。
我被他這副模樣逗得忍俊不禁,卻又怕傷了他的自尊,只好強忍笑意道:
「自然是真,在我心裡,殿下龍章鳳姿,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我心裡……只有殿下,早已容不下他人。」
趁著他醉酒,我也將多年埋藏心底的秘密說出。
說完,我低頭在他額前印下一吻。
他突然睜開眼睛,問我。
「綰綰,可還記得十年前,丞相府的海棠花樹?」
我呼吸一滯,心跳如擂鼓。
海棠樹。
原來他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殿下……也記得?」
他的唇還貼在我耳畔,溫熱的氣息讓我微微發顫。
「怎麼不記得?」他低笑一聲,手指撫上我腰間的海棠玉佩。
「那年你才這麼高。」手掌在我腰間比了比
「踮著腳在樹下採花,花瓣落了你滿頭……」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糖紙,那是我隨手送他的桂花糖。
「殿下一直留著?」我聲音發澀。
他眸光暗了暗,忽然捉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綰綰,你以為本宮為何非要娶你?」
字幕炸了:
【啊啊啊原來太子是蓄謀已久!】
【十年前就盯上人家小姑娘了!】
【這什麼頂級純愛戰神!!】
這時馬車一個顛簸,裴承淵整個人和我換了個姿勢,壓在了我身上……
風,吹起車簾一角。
清冷的月光如碎銀般灑了進來。
裴承淵看著我的眼神近乎清明,哪裡還有醉酒的模樣。
那眼底幽深得像是要將我吸進去。
他咬著我的耳垂,輕聲說:
「綰綰……今夜的月色真美……」
下人四散開去,只剩下一輛馬車獨立月下。
月色如清波翻飛。
字幕全是:【??????】
【我請問呢?給我這個尊貴的會員看個馬車是什麼意思!!】
【切內景,切內景!這個視角也太不懂事了!】
而我沉淪在無邊的火與熱里。
早已無暇他顧。
15
第二日醒來,我渾身都像被馬車碾過一樣。
心裡不禁把裴承淵罵個半死。
什麼清冷太子,什麼冷淡不耽於房事!
都是騙人的!!
而且字幕說的也不對,他不是要死在我身上,他是要我的命啊!
而裴承淵自從那日得了趣,便夜夜纏著我不知饜足。
採薇和雪柳背著我偷笑。
「看來咱們很快又要多一位小主子了!」
「哎,我聽凌風說,殿下私下找了四十個武士輪番挑戰昭武將軍,差點把她累死。」
「咱們這位殿下,是真的疼愛娘娘。從前倒是我看走眼了……」
「別說你了,我也是。還有……沒想到殿下竟這般勇猛,昨兒一夜叫了七次水。」
兩人在我窗外竊竊私語。
我聽得又羞又惱。
都怪裴承淵,我這以後還怎麼見人!
當晚,我便讓奶娘將珩兒抱到我屋裡。
珩兒已經快滿周歲,如今很是好動。
他一來,總算是把裴承淵給擠開了些。
裴承淵攥著被我扔開的枕頭,眼神幽怨:
「綰綰,你這是拋棄親夫。」
珩兒趴在我懷裡,嘴裡含含糊糊地喊著:「夫、王……母、飛……抱……」
我趁機往床裡面挪了挪,挑眉看他:
「不是殿下說要多陪陪珩兒嗎?
「喏,臣妾把他抱來了。」
字幕笑死:
【看太子殿下吃癟的樣子,我能笑一年!】
【小皇孫:本寶寶才是正宮!】
【太子:早知道生個兒子會跟我搶老婆,我就不生了!】
裴承淵突然上前把珩兒從我懷裡抱走,滿臉不情願:
「那便讓我抱著,仔細累著你。」
珩兒也沒哭鬧,只不過悄悄沖他父王撒了泡熱乎乎的童子尿,將裴承淵的衣衫都浸濕了。
裴承淵黑著臉站起身,喊奶娘抱走珩兒。
而我在一旁捂著帕子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看來珩兒,還是挺喜歡他父王的……」
裴承淵臉更黑,突然俯身,湊近我耳邊低語:
「等他睡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溫熱的氣息讓我瞬間紅了臉。
正要躲開,誰知此時,外面急急通傳:
「不好了,殿下!太子妃娘家出事了!
「蘇丞相被查出通敵叛國,陛下震怒,蘇大人一家舉家下了大獄!」
「什麼?!」
我和太子雙雙震驚!
16
蘇府出事後,我便被聖旨禁足東宮。
我出不去,唯有太子裴承淵為我四處奔忙。
可天子下令,所有人都對蘇家之事避之不及,查起來並不容易。
他出去一整日,回來時已是深夜。
身上還帶著夜露的寒氣。
「怎麼樣?」我急問。
他搓了搓手,待熱乎一些,才握住我的手:
「綰綰,你別著急。」
我哪能不急,幾乎落下淚來:
「我父親如何?我母親和哥哥們……」
「他們都被關在刑部大牢,暫時無礙,只是那裡戒備森嚴,我的人也沒能進去。」
我看著他眼眶發紅:「殿下,我父親絕不會通敵,一定是有人栽贓!」
「我知道。」
裴承淵抬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
「只是今日我在刑部調卷宗時,發現所有證據都指向蘇家與北境往來,甚至...還有你父親的手印。」
「不可能!」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袖。
「父親向來謹慎,就算真有密信,也絕不會留下手印!」
裴承淵眸色暗沉:「這正是蹊蹺之處。更奇怪的是,刑部尚書今早突然告病,此案已轉交大理寺少卿周粟審理。」
我心頭一跳——周粟是九皇子的人!
難道這背後之人是裴承祁?
「此事恐怕不僅是針對蘇家,而是衝著東宮來的。
「綰綰,明日一早,你換上採薇的衣裳,我命凌風護送你出城。」裴承淵突然道。
「不行!」我一口拒絕。
「殿下,我若此時離開,朝堂上下便會說太子妃心虛叛逃,連帶著東宮也洗不清嫌疑!」
「可你留下來會有危險!我不能冒這個險!」
「我們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我抓著裴承淵的手急得冒汗,腦子飛速轉著。
眼下敵暗我明,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尖掐進掌心,借著疼痛理清思緒。
「對了,字幕!!」
我突然靈光一現,衝著虛空喊出了聲。
「你們快出來,十萬火急!」
17
半透明的彈幕突然從四面八方湧現……
【臥槽臥槽,太子妃居然能看見我們!】
【我說怎麼劇情越走越歪,原來是角色開掛了啊!】
【好刺激,好刺激!】
「太子妃蘇綰綰,叩謝諸位昔日解惑之恩。
「諸位,綰綰知道你們能聽見。今蘇府遭逢凶大難,父親被誣陷通敵,蘇府三百餘口危在旦夕。求諸位..……求諸位,再指點迷津!」
我對著虛空拜了三拜。
旁邊的太子和心腹侍從,都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凌風對著採薇小聲嘀咕:「娘娘是不是遭受打擊太大,瘋、瘋了啊?」
採薇氣得踩了他一腳:「你才瘋了!我家娘娘自有神明庇佑,定會逢凶化吉。」
裴承淵沒說話,只是瞥了他們一眼,他們立刻噤聲。
字幕見我拜倒,也是驚奇不已。
【我靠,我沒看錯吧,太子妃這是在拜我們?還是第一次有皇族跟我行禮!!老子能吹一輩子!】
【太子妃娘娘,我來說我來說。其實這劇情走向我們也沒見過,但據我所知,你父親確實是被誣陷的!】
【對對對,原著里蘇家就是被九皇子陷害的,他偽造了通敵證據!】
【但是原著里太子妃這時候已經被廢了,根本沒人救蘇家啊!現在劇情全亂了!】
我盯著那些飛速滾動的字幕,心跳如雷。
「諸位,」我強壓著顫抖的聲音,「可有辦法證明我父親清白?」
字幕停頓了一瞬,隨即更加瘋狂地滾動起來:
【有有有!關鍵證據在刑部卷宗里!九皇子的人把真證據藏在了刑部後堂的暗格里!】
【對對對,暗格里還有他和北境使者的密信原件!】
【但是刑部現在全是九皇子的人,根本進不去啊!】
裴承淵突然握住我的手:「綰綰,你在和誰說話?」
我這才意識到,他看不見那些字幕。
「殿下,」我急中生智,找了個理由:
「我幼時曾得異人傳授,能通鬼神。方才……方才神明給了我啟示!」
凌風倒吸一口涼氣,採薇則驕傲地挺起胸膛,就像是在說:我說的沒錯吧!
裴承淵眸色深沉,卻並未質疑:「神明怎麼說?」
「刑部後堂暗格里藏有真的證據,還有……裴承祁與北境使者的密信!」
話音未落,裴承淵臉色驟變。
他猛地起身:「凌風!」
「屬下在!」
「速速派人前往刑部!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是!」凌風領命而去!
18
他再回來時,渾身浴血,懷裡抱著一疊信件。
最上面那封,赫然蓋著裴承祁的私印!
「找到了!」我激動得聲音發顫。
裴承淵看到信件,臉色陰沉如水。
「果然是他。」
信件清楚顯示,裴承祁為奪嫡,不惜與北境勾結,陷害忠良。
「我這就進宮面聖!」他轉身就要走。
「等等!」我拉住他。
「殿下,僅憑這些還不夠。」
「為何?」
「裴承祁心思縝密,定會反咬我們偽造證據。神明啟示,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人。」
我把字幕所說告訴裴承淵。
正說著,採薇慌張跑進來:
「娘娘!九王爺帶人圍了東宮,說是捉拿劫匪!」
我與裴承淵對視一眼,心沉到谷底。
來得真快。
他迅速讓人將凌風從密道轉移,同時將信件塞給我。
「綰綰從另一條密道走,去找沈太傅!」
「我不走!」
「聽話!」他猛地將我推向採薇。
「保護好太子妃!」
話音剛落,殿門被轟然撞開。
裴承祁帶著禁軍魚貫而入。
「皇兄,深夜叨擾了。」
他笑得陰冷:「有人看見劫匪逃入東宮,臣弟特來搜查。」
裴承淵擋在我身前:「九弟好大的陣仗,可有聖旨?」
「事急從權。」裴承祁一揮手:「搜!」
禁軍立刻散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信件還在我袖中!
突然,裴承祁的目光鎖定了我。
「皇嫂臉色怎麼這麼差?」
他緩步逼近,竟是不顧禮制,拉起了我的一隻手。
「手也抖得這般厲害?
「還記得我教過你什麼嗎?」
裴承祁湊近我耳邊:「彈琴,手要穩……」
他繼續放低聲音:「離開皇兄,跟著我,我可保蘇相不死。」
我驟然抬頭,猛地推開他:「你休想!」
字幕亂叫:
【這是什麼禁忌之戀!】
【他好變態!他盯著太子妃的眼神像是要把她脖子咬斷!】
裴承淵護在我身前:「九弟,她是你皇嫂,休得放肆!」
「皇兄緊張什麼?」裴承祁輕笑。
「還是說……劫匪與皇嫂有關?」
氣氛劍拔弩張。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報!北境使者連夜入宮,說有要事稟報!」
19
裴承祁臉色驟變。
我心中一動,拉了拉裴承淵的衣袖。
這就是字幕說的「證人」!
裴承淵得到提示,敏銳地抓住機會:
「九弟,北境使者此時入宮,未免太巧。不如……我們一同面聖?」
裴承祁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鎮定:
「皇兄請。」
離開前,裴承淵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
保護好證據, 等待時機。
待他們走後,我立刻問字幕:
「諸位, 北境使者是何人?」
字幕瘋狂滾動:
【是九皇子的心腹!但他其實是雙面間諜!】
【對對對,他其實是皇上安插在北境的暗樁!】
【完了完了,九皇子要翻車了!】
我心跳加速。
若真如此, 裴承祁今夜必敗無疑!
果然, 天剛蒙蒙亮,宮中就傳來消息:
九皇子勾結外敵, 即刻收押天牢!擇日問斬!
蘇家冤情得雪,父親官復原職。
我喜極而泣,卻聽採薇又道:
「娘娘,太子殿下他……」
「殿下怎麼了?」我心頭一緊。
「殿下在御前立下軍令狀, 三日後將親征北境!」
我眼前一黑,想起了太子和皇帝的那份賭約。
北境兇險。
他這是……
要用性命掙出一份功勞!
20
慶元二十六年秋,太子御駕親征北境。
一年後,大軍得勝而歸。
凱旋那日, 京都城門大開, 我在城樓上抱著兩歲的珩兒,向遠處眺望。
為首的將軍身披玄甲, 手持長槍,騎在馬上遠遠行來。
【番外】
慶元十二年春, 丞相府後花園。
八歲的太子裴承淵跟隨父皇微服私訪。
趁著大人們商議朝政之際, 悄悄溜到了後花園。
在一樹海棠花下,見到了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姑娘。
彼時, 她正踮著腳尖,去夠枝頭上的一朵海棠花。
裴承淵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伸手替她折下了那枝海棠。
「給你。」
他將花枝遞過去, 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小姑娘轉過身來, 眼裡滿是驚喜:「謝謝公子!」
她接過花枝, 湊近嗅了嗅,臉上綻放出比花兒還甜美的笑容,
「我叫蘇綰綰, 爹爹是當朝丞相。公子是誰呀?」
「我是……」裴承淵猶豫了一下,沒有表明身份。
「我是隨父親來做客的。」
他從小在深宮長大, 見慣了阿諛奉承的宮人,從未見過這樣毫無防備的笑容。
蘇綰綰歪著頭打量他:「公子的衣裳真好看,比爹爹給我買的布偶還精緻。」
她忽然想起什麼,從腰間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塊糖。
「喏, 這個給你吃,是娘親親手做的桂花糖。」
裴承淵接過糖, 竟卸下防備, 鬼使神差地放進了嘴裡。
「好吃嗎?」蘇綰綰期待地問。
「嗯。」裴承淵點點頭。
想了想, 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她:
「這個送你。」
蘇綰綰瞪大眼睛:「這太貴重了, 我不能要。」
「無妨。我……我家裡還有很多。」
蘇綰綰捧著玉佩,忽然問道:「公子將來想娶什麼樣的妻子呀?」
裴承淵一愣, 想起太傅昨日剛教的「娶妻娶賢」四字,便脫口而出:「娶妻當娶賢。」
蘇綰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那一刻,裴承淵不知道, 這句隨口而出的「娶妻娶賢」,將成為蘇綰綰此後十年人生的信條。
而他贈予的玉佩,也將成為兩人命運糾葛的開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