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不好當完整後續

金主有個去世的白月光。

在橫店跑龍套的我長得和白月光有幾分相似，他就雇我扮了十年替身。

可這十年里，他非但一點資源不給，還動輒訓斥我，威脅我。

我忍無可忍，果斷拜拜。

沒了戲約的我跑去貧困山區做公益，剛出大山就收到經紀人的電話轟炸。

「活爹你在哪兒呢？快回來，你金主正在全網發瘋呢！」

01

我和祁皓又鬧翻了。

原因很簡單。

就那天走紅毯，一個女星摔到我懷裡，我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她。

祁皓醋意大發。

他罵我髒，把我摁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

他這人情緒上來時霸道跋扈，不管不顧，搞得我很疼。

我忍無可忍，甩了他一個耳光。

甩完我就知道，我完了。

身為奇盛集團的總裁，從來沒人敢給祁皓臉色看，更別提動手上臉。

我是第一個。

那天祁皓眯著眼，掐著我的脖子，聲音冰涼：「沈序衡，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

他怒而離去。

我摸著脖子余驚未定。

還好還好，他沒真打算掐死我。

脖子是保住了，可與之而來的，是我職業生涯的斷送。

之前所有已拍板的合作代言，竟在同一時間紛紛要求解約。

流言蜚語到處亂傳，有說我違法犯罪的，有說我偷稅漏稅的。

更有甚者，說我亂搞男女關係，玩出人命的！

一時間人人避之不及。

我怒不可遏，打電話質問祁皓是不是他搞的鬼。

他語氣冷淡，毫無波瀾：「阿衡，你要知道，我能給你一切，我也能收回一切。」

我破口大罵，「你給個屁！」

我沈序衡如今的一切，哪一樣不是我自己奮鬥來的？

你給什麼了？你連個小成本網劇都不願意給我投！

我仔細回想這麼多年來的忍讓，委屈，甚至是他的羞辱，頓覺十年真心喂了狗。

一怒之下我吼道：「絕交！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我第一次對祁皓說這樣的重話。

以前也吵過，冷戰過，但每一次爭執都是以我的退讓結束。

祁皓這個人專斷絕情，絕不妥協，從不低頭。

他心情好的時候很溫柔，寵溺縱容。

可一旦觸到他的逆鱗，得到的只有殘酷的懲罰和報復。

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扮演他的白月光，也受夠了做他的奴僕。

我清點了下自己的帳戶，挺好，十年里我拍戲也攢下了不少家底，足夠養活自己後半生了。

02

祁皓既然要封殺我，那想必我也沒什麼未來。

周日晚上的電影節，就當是我的謝幕吧。

為了感謝多年喜歡我支持我的粉絲，我換上了最隆重的晚禮服。

不管怎麼說，今晚我要成為電影節上最亮眼的仔。

但是，世態炎涼遠比我想像中來得快。

三大影帝拿了個遍的我，位次居然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排。

甚至還在網紅後面！

昔日見了我滿臉堆笑，一口一個『衡哥』的導演和演員們，現在一個比一個躲得快，就差把『見風使舵』這幾個字印腦門上了。

只有我的粉絲們，在遠處的觀眾席上撕心裂肺地大喊：「沈序衡，媽媽愛你！」

我心稍慰，站起身優雅地朝她們拋了個飛吻，「我也愛你們。」

從前我的經紀人不許我和粉絲們多互動，她說我是高冷影帝，不要學流量明星的做派。

天知道我有多享受粉絲們的彩虹屁！

我看到人群一陣騷動，螢光棒和我的名字燈牌瞬間亮了一大片。

看，粉絲們多可愛，從不像圈裡人這樣薄情寡義。

很快，頒獎典禮就開始了。

我想，我都被安排到倒數第二排了，屬於我的最佳男演員提名肯定泡湯了。

只可憐了謝導，他原本想靠這部片揚名立萬的。

果不其然，整個頒獎典禮上就沒出現我主演的那部電影。

頒布最佳影片獎的時候，謝導咬牙切齒瞪了我好幾眼，要不是他的另一部電影入圍了，估計他能當場砍死我。

看透這些表面場合的把戲後，我開始刷手機。

網上對電影節的評選掀起了軒然大波。

黑粉以一當十 V：【黑幕！絕對是黑幕！沈序衡一個獎都沒有？】

Daldtgweuy：【玩尼瑪呢！沈序衡貢獻了炸裂演技還不如那貨？】

閉嘴噴子 233 回復 Daldtgweuy：【沈粉破防了？我家哥哥就是影帝氣不氣氣不氣？】

……

網上發起了一個投票，參與人數高達 12 萬人，有三分之二的人認為我才應該拿影帝。

我又小小地得意了一下，看來我的演技還是得到觀眾的認可嘛。

這就行了，觀眾的認可遠比一個虛獎重要。

我一改往日的高冷形象，開始在哀嚎的超話里回復粉絲的提問。

衡哥我的愛：【哥哥一個獎都沒有，網上那些傳聞是真的嗎？嗚嗚嗚真的好怕啊。】

我：【莫怕，假的，你哥我行得正坐得直。】

沈沈人間絕色 a：【哥回復我，我超愛你，愛你一萬年！】

我：【Metoo.】

沈沈人間絕色：【嗷嗷嗷嗷嗷沈哥回復我啦，我今生死而無憾！】

黑鳳凰吃火鳳凰粉粉：【影帝這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

這一看就是個黑粉，不過我還是好脾氣地回復了他：【怎麼可能，淡定得很。】

我的熱搜一個接一個地上。

#沈序衡位子更換#

#沈序衡痛失影帝#

#沈序衡瘋狂回復網友#

#沈序衡是瘋了嗎#

我看著熱搜上的詞條，心情大為舒暢，原來做回真正的自己這麼爽。

我樂此不疲地回復網友，突然嘈雜的大廳瞬間變得安靜下來，旁邊不認識的小網紅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我。

台上，主持人正一臉諂媚地笑。

站在她身旁的，正是當下最火的頂流。

許之意。

一個從出道就營銷高配版的我的年輕愛豆。

而給他頒獎的，正是祁皓！

03

祁皓一身黑色西裝，一出場很快就引得粉絲尖叫。

他這張臉實在太會長，龍章鳳姿，一雙桃花眼看誰都含情脈脈。

曾有名導說，也就祁皓不會演戲，他要是去拍電影，三大影帝哪還有我的份。

呵呵。

誰說他不會演戲？

瞧這溫柔和煦的模樣，任誰看了不說一句祁總平易近人？

誰能想到這副天使面孔下包裹著一顆冷漠絕情的靈魂？

祁皓在粉絲的尖叫聲中溫柔淡笑，然後將手中的獎盃遞給許之意。

「恭喜獲得最佳新人獎。」他說完，目光挪向我，「當年沈老師也是從最佳新人開始的，望你再接再厲，向沈老師學習。」

那目光，銳利，涼薄，還有幾分懲戒的寒意。

我不避不讓，與之對視。

在他的審視中，我緩緩抬起手。

抬起下巴，微笑，鼓掌。

論演技，我是影帝。

祁皓眸中笑意頓失，嘴角勾起，微微露出個冷笑。

因為我不肯低頭認錯，祁皓沒等晚會結束就走了。

網上到處都是直播剪輯。

他們以為我那個挑釁的姿態，是對許之意不滿。

粉絲撕得天昏地暗。

我的粉絲戰鬥力不行，只好我親自下場。

剛懟完幾個滿口噴髒的粉絲，就被經紀人紅姐拽到車裡。

她一臉無奈，「又一個戲約沒了。」

她知道我和祁皓的關係，讓我去給祁皓低頭認個錯。

「大哥，在咱這一行玩什麼純愛啊，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她苦口婆心勸我，「祁總就是嘴硬心軟，認個錯得了。今晚你也看到了，他的態度就是風向標，那個許之意都快爬你頭上去了。」

我忙著刷手機看評論，「你重新找新人吧，我準備養老了。」

紅姐震驚：「啥？」

她滿是不解，「不是，為啥啊？就因為周羽楓跟你傳緋聞？」

周羽楓就是那個紅毯上摔進我懷裡的女星。

也是我新電影的女主角。

我點頭，「對。」

就因為這點破事，祁皓罵我辱我，找新人刺激我。

無所謂。

我會離開。

紅姐無語，「這只是常用的炒 CP 手段啊，祁總怎麼會……」

她認為另有隱情，堅持要去找祁皓說清楚。

我拗不過她，車一路開到祁皓樓下。

這是祁皓在郊區的別墅，一般我們圖輕巧，都住在市裡的大平層。

不過今晚，燈火通明。

我親眼看著許之意扶祁皓下車。

親眼看見他送祁皓進屋。

親眼看見臥室的燈亮起，窗簾緩緩合上。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他還沒出來。

我垂下眼皮，問堅持不肯離開的紅姐，「有意思麼？」

紅姐語塞。

汽車緩緩駛離，城市五彩霓虹，如夢似幻。

想想自己也挺好笑的。

本來我就是個替身，現在他遇到更年輕更聽話的替身，一腳踢了我不很正常嗎？

在這一行，玩什麼純愛啊。

我這邊還在自我安慰，忽然就收到一條信息。

「沈老師，救救我！」

04

發信息的是周羽楓。

她說現在孤身一人，顯然被人算計了。

我問她被誰算計了，她不說，只是讓我趕緊去接她。

紅姐勸我別多事，說對方可能還想炒 cp。

我樂了，「我資源都沒了，還炒什麼？要是炒 cp 能有話題的話，我倒是願意配合她。」

紅姐猶豫，「可是……」

她怕我被仙人跳，這圈裡玩這套路的太多了。

但我沒想太多，這不身邊還有紅姐和司機麼？

到了地點我才知道是什麼情況。

一般電影節結束會有晚宴，也是結交人脈的好機會。

但有時候，酒精亂神，有些喝高了的導演就容易暴露本性。

拽著女演員，明為談合作，實則手腳不老實，老往那女生身上游離。

情商高點兒的，找人幫忙脫身。

情商低的，就直接翻臉離開。

周羽楓就是前者。

眼前這個王導她得罪不起，又實在不想跟他有什麼勾當，這才找我來幫忙。

以前這種事沒少干，我熟練地走過去跟王導握手。

「喲，王導，您在這兒呢，剛還想找您呢，我最近想……」

我想隔開王導和周羽楓，趁著聊天的空當讓周羽楓先走。

然而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平時對我和藹可親的王導一反常態，我那手剛握住，就被他甩開。

他滿臉不耐煩，「你別擋著我和周大美女聊合作。」

得！

影帝身份失效了。

果然娛樂圈就是捧高踩低。

他繞過我，又一臉笑容去挽周羽楓的胳膊，「大美女，我們這邊聊。」

王導拽著周羽楓往房間走。

周羽楓眼神一個勁兒向我求救。

她才十九歲，讀大二，跟我侄女一般大。

我們在影片里演的是一對師生，現實生活中也像師生一樣相處。

每次片場休息，她都會送上小零食，軟萌萌地說：「沈老師，嘗嘗這個吧，很好吃的。」

她是一個很有靈氣的演員。

我實在不忍心看她過早地在大染缸里凋謝。

看著王導手不老實地摸向她的腰肢，我突然怒從心起。

上前一把攥住周羽楓的手腕，「抱歉，我跟羽楓有事要談。」

也不管王導的驚愕，拖著周羽楓往外走。

周羽楓穿著長長的禮服裙，走得跌跌撞撞。

她驚慌無比，頻頻看向追來的王導。

她怕極了，「沈老師，王導追來了。」

我不以為意，「讓他追。」

他個六十多的老頭，還打得過我麼？

王導跑得急了，氣喘吁吁。

顯然他十分震怒，在後頭罵道：「沈序衡，你他媽還以為自己是影帝呢？」

我沒理他。

出了後廳，王導沒再追。

周羽楓香肩半露，被寒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

我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有點恨鐵不成鋼。

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傻嗎？不帶經紀人就單獨跟老男人進房間？」

周羽楓眼圈紅了，「沈老師，就是經紀人讓我去交際的，我以為真的只是聊聊天，拓寬人脈。」

單純至極，我無話可說。

周羽楓跟在我身後，哽咽地問：「沈老師，你這樣會不會得罪王導啊？」

得罪他？

我連祁皓都得罪了。

星途都沒了，我還怕得罪他？

我擺擺手，「我反正是要退圈的，倒是你，以后姓王的這邊的資源你沒機會了。」

不過我也沒覺得王導那邊有多大餅，都是些日暮西山的資源。

這些關係我懶得跟她分析，只讓她上車。

「走吧，我送你回去。」

05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紅姐錘醒的。

她拿枕頭打了我好幾下，氣得臉都白了。

「還睡？！」她把手機摔到我眼前，又開始罵我，「讓你昨天不要多管閒事，非要管！這下好了，你徹底完了！」

我睡眼惺忪，接過手機。

#沈序衡深夜送周羽楓回家#詞條爆了，衝上熱榜第一。

下面還有好幾個詞條。

什麼#沈序衡給周羽楓披衣#，什麼#疑似英雄救美#，什麼#假戲真做真情侶#，反正十條裡面有九條帶我的名字。

我樂了，「這不免費上熱搜嗎？多好！」

紅姐氣不打一處來，上來就捶我，「好你個頭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她氣急敗壞，「哪來那麼多狗仔正好拍到這些？你不想想嗎？」

我慢條斯理刷手機，沒理會她的咆哮。

我好歹也在這行十多年，怎麼可能一無所知。

很顯然，昨晚是個局唄。

至於做局的人是周羽楓本人還是她經紀人，已經不重要了。

問題是，我現在毫無利用價值，給我做局幹嗎啊？

她一花季少女，要跟我一個被冷藏的前影帝炒 cp 嗎？

雖然說，我們的師生 cp 有不小的人氣，但她那麼年輕，幹嘛不找更紅的流量男星呢？

我看許之意就不錯。

我暗自揣測，不禁笑出聲。

紅姐仍在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根本不缺人氣，更沒必要跟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孩炒 cp，他們這麼做一定有什麼陰謀。」

陰謀？

或許是看上了我背後的金主。

「對！」紅姐頓悟，「一定是想借你的關係，搭上祁總。」

她話音剛落，門轟然被人掀開。

來人一臉冰霜，像誰欠了他幾萬個億。

紅姐驚詫，「啊，祁總！」

祁皓一眼都沒給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出去。」

紅姐飛快地瞥一眼祁皓，又擔憂地看看我，憂心忡忡地走了。

她一離開，室內氣氛頓時降至冰點。

祁皓在我對面的椅子坐下，「解釋。」

06

解釋？

什麼解釋？

我覺得狗仔已經把過程分析得夠詳細了。

我漫不經心道：「解釋什麼？我英雄救美啊。」

我重讀了一遍營銷號的標題：「沈序衡深更半夜疑似英雄救美，溫柔體貼為周羽楓披外套，寵溺為女方開車門。」

話還沒說完，祁皓砸了床頭的玻璃杯。

看，這人就是狗脾氣。

一不合心意，就砸別人的東西打別人。

他從來不會上頭傷害自己。

我放下手機，對上一張快要殺人的臉。

祁皓咬著後槽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是不是要離開？」

我輕描淡寫，「是啊。」

祁皓撲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沈序衡！你敢？！」

他手勁兒大得很，捏得我幾乎喘不上氣。

我也憋出怨氣，開口譏諷，「怎麼？祁總捨不得我？你不是已經找到新的替身了麼？」

祁皓一怔，眼裡滑過不敢置信。

他的白月光一直是諱莫如深，閉口不談的存在。

我知道自己是替身，但我假裝不知道。

任由他調教，按著他的喜歡穿搭，用他喜歡的語氣說話，甚至硬改性格學他白月光的博學多識，溫文爾雅。

天知道我有多憋屈！

原本我還想著，何必為了一個死人，跟錢過不去呢。

但這麼多年他冷漠無情，任性跋扈的態度。

老子受夠了！

尼瑪讓他給老子投個劇就說項目不行，讓他找人脈讓我搭大導演就說太 low 不想做。

封殺我時倒是毫不手軟。

老子要你有何用？

老子多年捧出的真心被踐踏如草芥，泥人還有三分氣性呢！

鼻腔酸澀，臉上有水珠滑過。

祁皓愕然鬆手。

我轉過頭去，擦擦鼻子，自嘲道：「看吧，還是老子戲好，你那小白臉做不到說掉眼淚就掉眼淚吧？」

祁皓不說話。

我繼續嘲諷他，「不過許之意即使演技不好，那張臉也夠用了。」

我深吸一口氣，不怕死地看著祁皓：「畢竟，他才是最像崔鈺的人。」

祁皓暴喝：「不許提他的名字！」

十多年過去了。

他還是忘不了那個人。

07

崔鈺。

祁皓的髮小，他的白月光。

兩人家世相當，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他們一起留學，一起旅遊，一起創業。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動，在他們彼此患得患失，不敢宣之於口的時候，崔鈺死了。

死於飛機失事。

那一天，他正要趕回來，給祁皓過生日。

他在上飛機之前給祁皓髮了一段話。

他說：「有些話，我鼓足勇氣，想當面告訴你。」

天不遂人願。

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帶著他的感情永久長眠。

對祁皓而言，崔鈺是親人，是兄弟，是多年的髮小之情，更是彼此鼓足勇氣即將跨越世俗眼光的愛人。

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