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已經設定好的劇情。
那麼無論怎麼逃避,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我平靜地接受了這一設定。
(其實也是懶得反抗。)
我問系統:
「周靖川的白月光,是個怎樣的人?」
系統向我介紹。
白月光叫沈妍,是周靖川高中時班上的課代表,也是他的同桌。
會在他被孤立時,不顧閒言碎語,幫他補習。
也會在周靖川父親把他學費賭光,即將被學校退學時,義無反顧把生活費省出來借給他。
哪怕這筆錢過了很久,等高考結束之後才慢慢打暑假工還清。
而這些舊事,周靖川從來沒有跟我講過。
就算我有時好奇想問。
他也只會拍拍我的頭,輕描淡寫說一句:
「都已經過去了。」
「不要太頻繁地揭開舊傷疤。」
不知道為什麼。
我聽著聽著,竟有些難過了。
對於這位從天而降的「情敵」,我竟一點嫉妒的感覺都沒有。
別說是周靖川。
換做是另一個人,也會喜歡她的。
因為沈妍本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我會主動離開,成全他們的。」
我的鼻子有點發酸。
「但在離開之前,我想知道我的結局是什麼。」
「你總得給我點時間,規劃一下未來生活吧?」
「這個嘛……」
系統消失了一會,回來告訴我:「不好意思,因為你只是一個工具人,所以作者沒有花大篇幅筆墨去塑造你的角色形象,也沒有寫關於你下線之後的結局。」
「不過這個世界自由度很高的,你可以多花點時間探索啊。」
那不行!
探索世界多累啊!
我只想過舒舒服服的懶人生活!
為了後半生還能繼續躺平。
我決定為自己爭取一下。
求人幫忙的時候,嘴甜一點總是沒錯的!
我擺出一副哭哭臉。
「雖然我只是一個小角色,但我也是作者媽咪創造出來的親女兒啊!你去幫我問問,善良美麗迷人的作者媽咪可不可以給我寫個好點的結局,拜託拜託!」
系統硬是被我一籮筐好話給磨軟了。
它答應我,會幫忙向上面反饋的,這幾天我只要等通知就好。
系統消失沒多久,周靖川回來了。
大概是故人重逢的原因,今晚他回來的時間比從前晚了一個半小時。
見我這個時間還醒著,很是意外。
我旁敲側擊地問:
「你今晚……背著我幹什麼去了?」
周靖川聞言一怔。
旋即又笑開。
「寶貝真厲害,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把一直藏在身後的左手伸出來。
精美紙袋裡,裝著草莓味的夏洛特蛋糕。
一些回憶被勾起。
和周靖川剛在一起的磨合期。
工作壓力太大,他會去陽台抽煙。
可是無論在外面吹風多久,煙味都是散不幹凈的。
我抽了抽鼻子。
算了。
他是金主,理應是我遷就他。
周靖川注意到我皺著眉睡覺。
低聲道歉。
「對不起寶貝,你不喜歡是不是?」
轉身回了書房。
後來,家裡再也聞不到一絲煙草味。
取而代之的,是小蛋糕的香甜氣息。
他說接了一家甜品店的訂單,看到有我喜歡的小蛋糕,順手就買了。
但此刻,這塊小蛋糕在我眼中。
不像是製造驚喜的禮物。
反倒像是某種出於愧疚的補償。
其實。
如果他今晚坦誠承認,我會祝福的。
但我接受不了現在這樣被欺騙、被隱瞞。
原先心中的留戀與不舍,終於在此刻消失殆盡。
我暗暗決定。
等收到系統回復之後,我便徹底離開。
6
第二天,觀眾跑來問我今天還開播嗎。
她們說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我的直播間有種很神奇的磁場,明明之前連續失眠好幾個月了,一點進去就困得不行。
我一臉問號。
在私信的催促中繼續開播。
五天後,系統傳來回復。
「作者回覆說,給你補一個單獨的小劇場。」
「你可以許願想要怎樣的生活,她來寫。」
我雙手合十,獅子小開口。
「我想要吃喝不愁的生活。」
「錢多事少的工作。」
「最好跟之前一樣,躺著就能賺錢。」
「好噠!」
下一秒。
手機「叮咚」一聲響。
某新開業的四星酒店給我發私信,聘我去當酒店試睡員,順便幫忙宣傳。
包機票,包餐食。
我大為驚喜。
這工作也太專業對口了!
我再一次雙手合十,抬頭望天,虔誠道:
「感謝作者媽咪的饋贈。」
但今天是周靖川生日。
為了不那麼掃興,我決定過了今晚再走。
打開直播後台。
開播這些天以來,已經有了七百塊收入。
五百塊用作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生活費。
剩下二百,我出門去定了一個生日蛋糕。
漆黑的夜。
唯有蠟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我給他戴上生日帽,唱生日歌。
催促著他快點許願。
「那就…」
周靖川閉上眼。
「希望和我的愛人永不分離。」
哦。
我酸溜溜地說:「一定會的。」
第二天,他出門工作去。
我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
刪掉所有聯繫方式,拔出手機卡扔掉。
留下一封信。
【當你看到這段話時,我已經跑路了。】
【這破日子我實在過不下去了,有福我們一起享,有苦你自己一個人留著吃就行了。】
【其實之前那些話都是騙你的,我只是想賭一把,賭你好起來之後加倍補償我,但現在看起來希望渺茫,所以我要離開了,誰叫我就是這樣一個拜金的女子。】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不用再找我了...祝你生日願望能夠實現。】
【——黎梨】
當周靖川晚上回來。
拆開桌子上的信。
我已經落地兩千米以外的某南方城市。
可我沒想到。
離開的時候那麼利落瀟洒。
情緒反撲時,戒斷反應卻那麼嚴重。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昔日畫面在腦中一幀幀閃過。
畢竟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那麼久。
怎麼可能一朝一夕之間忘掉?
周靖川有時會做噩夢。
大概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他在睡夢中哭泣。
平日殺伐果斷、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竟也會流露難過脆弱的一面。
我伸手將他環抱住,輕輕拍拍,小聲哄道:
「不哭了不哭了,抱抱抱抱…」
這種方法總是很管用。
他不再流淚,然後安安靜靜地睡著。
現在,我張開雙手,環抱住身體。
希望能給自己一點安慰。
可情緒像漲潮的海浪。
越是抵抗,便越洶湧。
我出門,去附近小公園的長椅上吹風,輕輕啜泣。
一隻小黃貓從遠處跑過來,圍著我嗅嗅。
它大概是餓了來討食,肚子扁扁的。
我去附近便利店買了火腿腸和礦泉水。
小黃貓吃了東西,依舊不肯離開。
我劃拉著手臂,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吃飽了就快走,我還要哭呢嗚嗚嗚……」
也不知道它聽懂了還是沒有。
靠著我小腿坐下,靜靜地守著我。
我哭得更厲害了。
抱起小貓。
「嗚哇哇哇哇哇……」
這貓脾氣真好。
即使蹭了它一身眼淚鼻涕,也沒有對我哈氣。
到最後,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收住眼淚,又拿它擦了擦鼻涕。
「貓,謝謝你。」
「你是一隻好貓。」
7
我收養了這隻小貓。
取名叫黃毛。
在這段嶄新的人生里,我們是彼此選擇的家人。
我的工作很簡單。
做酒店試睡員,開直播。
為了不讓人認出我。
每次出鏡前,我都戴一個綠色的大眼蛙眼罩。
然後一人、一貓,架起手機。
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有時候還會接接床上四件套的廣告,賺點分成。
觀眾說,我的直播間像灑了安眠藥。
和諧中透出一絲詭異,詭異中又透出一絲和諧。
只要停留超過一分鐘,就會有神奇的催眠效果,連路過的狗都要睡兩小時。
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狀態。
一邊旅行一邊賺錢。
沒有生存壓力,可以安心躺平。
也不用擔心被周靖川找到。
因為我隔三差五換個地方,行蹤不定。
而且系統向我保證,我與周靖川這條感情線已經 be 了,以後絕對不會再有見面的劇情。
如此,我便放心了。
兩年時間一晃而過。
我已經走過國內外四十多個旅遊城市。
我知道,自己是託了誰的福,才過上這種好日子。
每當這時,我都會抬頭望天,雙手合十。
虔誠道:
「多謝我的作者媽咪。」
「我將永遠做你最忠實的信徒,不許任何人忤逆你。」
8
最後一次行程,是從蘇市飛回京市。
離候機還有一段時間。
我先去買了冰淇淋和奶茶。
偶然聽到有人在討論周靖川。
我借著取餐的幌子。
悄悄湊近,支起耳朵開始聽八卦。
周靖川距離上一次破產僅僅兩年,就又一次成為了京市叱吒風雲的人物。
他本就是個很厲害的人,所謂的低谷期,也只是在韜光養晦,厚積薄發,等到機遇再次降臨,便可扶搖直上。
兩人聊著聊著就 cue 到了我。
「對了,聽說他之前身邊的那個金絲雀,在他最窮的時候立馬跑路了。」
「那拜金女現在應該後悔死了吧!」
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啊?
我嗎?
就……還行吧。
畢竟早就跟我沒關係了。
我的反應竟比想像中還要平靜許多。
原來。
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
取完登機牌,接著要去辦寵物託運的手續。
我把黃毛裝進寵物專用航空箱。
距離辦理櫃檯二十米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有感應一般轉過身。
我就這樣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
周靖川的表情有些疑惑。
但更多的是震驚。
我雖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能從口型中分辨出來。
「黎梨,是你嗎?」
我的大腦一瞬間宕機,只剩下一個念頭——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