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處發展,直到秦蔓再次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
江辭又開始對我若即若離。
我逼著自己看進去面前卷子的每一道題,告訴自己,遲早會這樣的。
但心底再次湧起的酸澀騙不了人。
那天因被生理期困擾,我拿著杯子去走廊的盡頭接熱水。
在拐角處,我猛地停下腳步。
不遠處的場景讓我腦袋像是被重擊,嗡了一下。
江辭將秦蔓抵在牆上親吻著。
兇狠的力道訴說著愛意。
兩人復合了。
我大概是知道原因的。
秦蔓一改以前的風格,穿衣打扮都在模仿江辭的白月光。
現在的她,能有九分像。
江辭被蠱惑了。
被蠱惑到什麼地步呢?
大概是眼裡只有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包括冷眼看著我被霸凌。
12
依舊是那群不良少女,她們這次倒像是刻意找上我的。
在剛被她們推搡進巷子時,恰巧江辭和秦蔓路過。
江辭皺著眉看向那幾個人,「活膩歪了?我他媽上次說的話當放屁?」
我鬆了口氣,現在只感謝他還願意出手相救一下我這個同班同學。
他正欲走過來時被秦蔓拉住。
「江辭。」
他停下腳步。
秦蔓柔聲對他控訴,「我不想你去多管閒事。」
她偏頭瞥了我一眼。
「這個女生之前罵過我,把熱水潑到我手上說是不小心的,但我分明看到她是故意的。」
「我也很委屈啊,你不偏幫我吶?」
「而且她們也不會對她怎麼樣,估計她也是惹到這些人了,道個歉就會放她走的。」
江辭沉默了。
我心下一冷,忙搖了搖頭,「我沒有。」
莫須有的事被她說的好像是真的一樣。
江辭,你認識我這麼久。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的對不對?
我不會罵人。
但可能是白月光的殺傷力太大,她說什麼他都信。
最終任由秦蔓拉著他離開。
我被推倒在地,一個接著一個巴掌沖我扇來時。
我看著江辭的背影。
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13
耳光接連落下,面前幾人嘴裡念念有詞。
「看著挺清純,沒想到這麼賤啊。」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還上趕著,要不要臉?」
「今天這就算一個教訓,懂了嗎?」
……
我想說我已經夠避嫌了。
但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或許她們並不想聽我解釋,只是尋個由頭警告我一下而已。
對於指使人是秦蔓這件事,並不難猜。
我拖著一身破敗,走在回家的路上時,難得發出只有一個悲觀至極的疑問。
人活著總會如此嗎?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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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天晚上,我特意等我媽下班,跟她提了這件事。
媽媽揉著太陽穴,一臉疲憊。
「為什麼班裡那麼多同學,她們只欺負你?」
心上像是被澆了冬雨,涼得徹底。
她並沒注意到我的神情,只一昧地訓誡。
「溫書,覺得自己委屈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其實也做錯了什麼呢?」
「媽媽一天真的很忙,少讓媽媽操點心好嗎?對了,臉上記得上點藥。」
話音剛落,她的電話再次響起。
我看著媽媽一秒變臉,嘴裡報著數據迎合著甲方。
把自己剛被霸凌過的女兒丟在了原地。
第二天,我不得不按部就班去學校。
我把老師當作最後的希望,我記得她第一節課曾溫柔地對大家說,
「在學校有什麼困難,一定要想著第一時間找老師。」
而當她說出,「紀溫書啊,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呀?老師不是別的意思,就是說也許只是誤會,私底下解決就好了。同學之間團結友愛才是首位的!」
我就把向任何人求助的念頭徹底打掉。
早該想到的,連最親的媽媽都不管,怎麼還能可笑地還要指望一個外人呢?
大課間,我正埋頭練題,一女生忽然走到我座位旁,敲了敲我的桌子。
「外面有人找,紀溫書。」
我點點頭,放下筆走出去。
秦蔓和江辭站在空曠的走廊盡頭。
前者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我走到兩人面前。
「有什麼事?」
江辭側身斜斜倚靠著窗戶,指間夾著煙,看著窗外。
秦蔓笑了笑,「叫你出來沒別的事,就是我對你之前做的事還是有點芥蒂的。畢竟無緣無故罵人是你的不對,你道個歉,我們就算和解了。」
江辭並沒開口,顯然是默認了她的話。
我想。
自尊這種東西已經離我很遠了。
秦蔓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跟她爭辯沒有意義。
所以,我垂下眼,麻木地張口。
「對不起。」
余光中江辭偏頭,視線轉向了我。
下一秒,他就大步走了過來,捏著我的下巴抬高。
眼中的情緒風雨欲來。
「她們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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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出他的手,沒有理會。
只是問秦蔓,「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秦蔓怔愣地看著江辭,像是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江辭……」
「閉嘴!」
江辭依舊死死盯著我,「我問你,她們是不是對你動手了?」
我終於目光投向他,語氣如死水一般漠然,坦然交代。
「這你該問你女朋友。」
秦蔓臉色瞬間煞白,她抖著唇。
「你什麼意思?」
又急忙忙向江辭解釋,「我沒有讓人打她啊。」
不打自招。
剩下的就是他們兩人的事了。
我獨自回了教室,坐回座位寫題。
仿若剛才並未經歷一場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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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兩節課,江辭翹了。
直到中午,他忽然出現,再次把我攔下。
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到教學樓後面那塊空地。
秦蔓和昨晚那幾個女生站在一起,有些懼怕地望著江辭。
江辭咬著煙,沒什麼情緒。
「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幾人抖了一下,開始扇自己耳光。
包括秦蔓。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
替身只是替身,在她惹怒江辭後,依舊不會在他那裡得到例外。
「什麼意思?」我問江辭。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幾分鐘後,有人臉已經腫得不像話,江辭才放走所有人。
在江辭看不到的地方,秦蔓陰毒地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足以讓人背脊發涼。
而我當時卻並未放在心上。
原地只剩下我和江辭。
「祝溫書。」他很少這麼認真地叫我。
「她們對你動的手,我幫你十倍討回來了。」
江辭離得很近,慢慢抬手碰了碰我臉上的紅痕。
「是不是很疼?」
「抱歉,我昨天不該走掉的。」
江辭的行為太反常了,甚至有些過界。
在我還怔愣間,他已經雙手扶住我的肩,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猝然拉進的距離讓氣氛瞬間曖昧。
男生的黑眸一瞬不眨地盯著我,緩緩剖白。
「知道你被打了後,我快氣瘋了,現在才後知後覺一件事。」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嗎?我似乎從很早前,就不知不覺把對別人所有的喜歡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看著她笨頭笨腦地寫題也喜歡,慫了吧唧還要和我頂嘴的樣子也喜歡,坐我旁邊當我同桌的時候最喜歡。」
我整個人蒙住,看著他嘴唇一闔一張。
最後把結論拋回給我。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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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腦一片空白。
像是在面對一件曾經渴望了許久的禮物。
遺憾的是,我現在已經對這件禮物提不起任何興趣,甚至避之不及。
江辭視線逐漸下移,俯身靠近。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圖,腦海里瞬間湧入那天他將秦蔓抵在牆邊接吻的場景。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泛起一股生理不適,把他猛然推開。
「江辭。」我長舒了口氣,「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想懂。」
「你在意秦蔓?」他擰著眉,「我跟她分……」
顯然他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我也並不想聽他和秦蔓的來往。
一針見血指出病症。
「換做是你,你會接受一個面對你被霸凌,卻無動於衷,轉身離開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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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江辭只是用無措的眼神無言看了我許久。
我本以為說開後,他不會再糾纏。
畢竟他曾經對待白月光就是這樣,感情在他的驕矜面前並不夠格媲美。
但江辭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陰沉不定,又肆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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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和江辭是一個學習小組,換座位到何悅旁邊後,老師見我二人成績都差,便將我分配給了另一個男生。
晚自習班主任臨時有事離開,讓學習小組自行交流學習。
那名男生和何悅換了座位,坐到我身邊剛鋪開卷子,江辭便大喇喇單手拖了把椅子甩在我旁邊坐下。
他要笑不笑地看著那男生,「也給我講講?」
那男生瞬間啞然呆住。
誰敢給全年級斷層第一的江辭講題。
「講啊。」
在江辭的催促下,男生還是硬著頭皮開頭。
但沒兩句江辭就要開口刁難一回,不是指出錯誤就是甩出一個最優解。
「你要幹什麼?」我看不過去他這樣的行徑。
況且這樣下去,也學不進去。
江辭神情沒任何不快,只是淡淡出聲。
「沒人跟我一個小組,我只能找你。」
我還未拒絕,那男生就打著哈哈道:「沒事沒事,三個人一起學也挺好的。」
兩人都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為了江辭,浪費時間跟他耗不值得。
我這樣對自己說,才勉強自己學習進去。
但身邊人的存在感太強,讓我莫名有些憋悶,喘不過氣來。
這種壓抑,在江辭第二日的公然挑釁下到達頂峰。
「昨天的學習小組交流情況怎麼樣?有任何問題嗎?」
班主任話音剛落,江辭就推開椅子站起來。
「應該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紀溫書的學習情況,還是讓她跟我一組吧,別人教不好她。」
我登時回頭,不偏不倚地對上他毫無愧疚的目光。
他像是篤定我不敢當場拒絕惹老師懷疑。
如他所願,我最終被強制性地和他一個組。
20
班內不少人,敏銳地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午休回來,在進班前我聽到了討論聲中自己的名字。
「紀溫書什麼情況啊?今天江辭他倆公然課上曖昧,是不把秦蔓當回事吧。」
「就是啊,人家江辭都有女朋友了,紀溫書真就一點沒當回事,不主動保持距離就算了,今天還搞這一出。」
「這不就是上趕著犯賤嗎。」
江辭很少會去宣揚自己的感情,所以沒什麼人知道他和秦蔓再次分手。
以至於演變成了我插足別人的感情。
我按捺不住走進去,第一次不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她們對峙。
結局卻是,她們反咬我惱羞成怒。
那天下午放學,江辭依舊不遠不近地跟在我身後。
從教學樓到校門口這段路上,我不僅反思自己。
我是做了什麼,要遭受輿論和江辭的雙重壓迫。
我將所有的消極情緒一點點關進柜子里,自我欺騙地繼續機械度日。
直到將出校門時,我無意一瞥,頓時停住腳步。
不可置信地看著鐵門外的身穿白色襯衫的男生。
風帶起他的衣擺,他看著我,溫煦地彎了彎唇。
21
所有委屈如洪水般衝出閘門,宣洩而出。
我跑出去,撲到他懷裡。
哽咽出聲,「哥哥。」
紀斂回抱住我,「嗯,我回來了。」
他應該是大學放假了,抽空回來看看我。
小時候父母忙碌到無暇顧及我,是紀斂彌補了我所有親情的空缺。
我埋在他懷裡,放聲哭了出來。
很奇怪。
即便是被欺負得再委屈難過,面對所有人都沒有想哭的感覺。
但面對紀斂,我忽然一點也藏不住情緒。
「怎麼了?」紀斂撫著我後腦勺。
我抽泣著從他懷裡抬起頭,他抬手給我擦著眼淚。
「我……」
「做什麼呢?」
身後熟悉的聲音讓我不由的一顫。
紀斂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感受到了,抬眼看著對面的江辭。
江辭雙手散漫地抄著口袋,不咸不淡地看著我,語氣卻不容置疑。
「過來,我送你回家。」
紀斂把我拉向身後,眯眼打量著江辭。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哥哥的脾氣,同時江辭的張狂也是擺在明面上的。
兩人對峙,不會輕易揭過去的。
哥哥好不容易回來看我一次,我不希望他為這些事煩惱。
在紀斂剛走出一步時,我忙不迭拉住他的手,聲音很低。
「哥哥,我們回去吧,他只是我同班同學而已。」
「他欺負你了?」紀斂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聲音並未放低。
江辭聽到了,輕笑了一聲,笑意不及眼底。
我搖了搖頭,只說,「我想回家了,哥哥。」
紀斂看到了我眼裡的不安,最終妥協。
什麼都沒說帶我離開。
「紀溫書。」
江辭沉抑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隨即紀斂拉著我的手緊了緊。
但好在,他並未追上來。
22
「你是對哥哥不信任嗎?」
到了家樓下,紀斂並未立刻上去,依舊坐在車裡。
他垂眸看著方向盤,神情有些挫敗,自嘲道。
「如果受了欺負,連哥哥也不能告訴,不信我能幫你處理好的話,那我這個哥哥當的有夠失敗的。」
我聽不得他詆毀自己,幾乎是瞬間就鼻子發酸。
嗚咽著跟他全盤托出。
一件一件細數下來,更為委屈,情緒爆發。
幾個小時內,哭了兩次。
紀斂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