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系又那麼大,只要我不去招惹他,那我與許靳便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況且,他並不知道我也在這個學校。
或許即使知道了,也並不在乎。
可是深夜,我躺在床上,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社恐,當然不可能接陌生的電話。
忙摁了拒聽。
對面卻好像鍥而不捨,手機不停地響。
為了不打擾室友,我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接了。
被子裡,我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對著電話那頭:「喂,你好?」
誰知對面冷冷一笑:「呵,好?好什麼好?」
痞氣而又熟悉的男音,只不過咬著後槽牙:「宋輕,刪除拉黑我?你最好能說出個讓我滿意的理由來。」
手機掉落在床上,心跳停滯了一瞬。
是許靳。
9
許靳竟然知道我在這個學校?
電話這頭,我咬著唇,不知道怎麼辦。
能說什麼?
說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想打擾你,所以把你刪了?
室友們戴著耳機,夜裡太安靜,劇烈跳動的心臟變得異常明顯。
不管過多久,我與許靳講話,還是會緊張。
沉默之中,指甲又忍不住開始掐著掌心。
電話那頭,許靳很輕地嘆了口氣,拿我沒辦法,語氣卻兇巴巴的。
「宋輕,不准掐手心,不然又該紅了。」
耳朵被燙了一下,心尖也跟著顫了顫,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被嚇了一跳,慌亂之下,掛掉了電話。
許靳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我又是拉黑又是掛他電話。
電話果然沒再打來。
他現在應該連朋友也不想和我再做了吧。
這樣也好,我不想再與許靳產生什麼瓜葛。
他太過耀眼,沒有可能的暗戀只會讓我無限內耗。
我這麼普通,離他遠點,才是最好。
10
可老天爺,誰來告訴我,學校這麼大,這一天偶遇無數次是個什麼鬼!
上課第一天,快遲到的我和室友狂奔。
我從小就很乖,遲到更是從來沒有的事。
可昨晚那個電話打來,讓我胡思亂想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著,一醒來就已經快遲到了。
眼看電梯即將關上。
我急得額頭出了汗,喊出聲:「裡面的同學,請等一下!」
電梯門只剩下一條縫隙沒關,趕不上了。
就在我低下頭認命之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攔住電梯。
我鬆了一口氣,眼睛亮晶晶地,忙跑進去仰頭道謝。
「同學,謝謝你!我的室友們……」
話還沒說完,我便頓住。
竟然是許靳。
怪不得手那麼好看。
電梯里一眾男生,他最顯眼。
對上那張熟悉的帥臉,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的室友們還在後面,可以再……再等等嗎?」
許靳的表情好臭,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聲音很淡地「嗯」了一聲,手指按著開門鍵。
我仰起的頭忙低下,往角落裡靠了靠。
好可怕,黑著臉的許靳好可怕。
這時,我的室友們氣喘吁吁趕來,呲著個大牙道謝:「耶!太好了,竟然能趕上電梯!謝謝帥哥啊,真是大……」
話還沒說完,看清帥哥的臉,她們呲著的大牙忙收回。
將我團團圍住,恨不得一個個貼在我的身上,手捂著嘴悄悄跟我講話:「輕輕,怪不得你不說話!好兇,許帥哥冷著臉看起來好兇。」
11
此時電梯又進來一個人,一個身材胖胖的男生硬擠了進來。
本就勉強的電梯瞬間擠得不行。
男生不敢往許靳幾個男生那邊擠,便往我們女生這裡擠了過來。
我站在最角落,快要被人踩到。
許靳垂眸看了我一眼,嘖了一聲,抬手抵在男生後背,周身的氣息更冷了:「別擠了,看不到後面有人嗎?」
許靳很高,男生立馬道歉:「不好意思,沒注意。」
我和室友們被他像護小雞仔一般護在身後。
我的室友們激動得不行,一會兒轉頭看看我,一會兒又扭頭看看許靳。
我也忍不住抬頭望向許靳,只是剛一對上視線,許靳便不再看我。
他插著兜,態度疏離地移開視線。
電梯停在五樓,幾個男生和許靳是一起的,他們都在五樓下。
電梯里將只剩我們幾個女生和那個胖胖的男生。
胖男生看我們的眼神極不友善。
就在我還有點擔心的時候,許靳擋住胖男生的視線,拍了拍他的肩膀。
聲音不咸不淡,卻帶著壓迫:「你和我們一起下。」
12
電梯一空,我的室友們發出尖銳的爆鳴聲:「我賭半條命,許帥哥絕對對咱們的????輕輕有意思!」
腦海里閃過剛剛許靳冷漠的臉,我的聲音悶悶的:「怎麼可能?他討厭我還來不及呢。高二照顧我一個暑假,卻被我莫名其妙刪了,是個人都得生氣吧。」
那麼冷漠的許靳我還是第一次見。
或許這才是真實的他,以前對我的照顧,不過是受父母所託。
這樣也好,這樣就不會給我什麼念想。
於是接下來,不管是在食堂、超市,還是甜品店。
只要看見許靳的身影,我就立馬躲開。
沒想到會偶遇這麼多次,我已經在盡力避開了,我不想出現在許靳面前,影響他的心情。
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許靳的眼眸好像越來越暗,甚至帶著點點幽怨。
甜品店,點了一桌子小蛋糕的他,一口都沒吃。
周身的氣息更是冷得嚇人,以至於想搭訕的女生沒一個敢上前。
和我躲在角落的室友身子抖了抖:「輕輕,你確定許帥哥不是因為你躲著他,他才這死出的?」
我小心抬頭看了看,一下就對上許靳陰惻惻的眼神,立馬捂住自己的眼睛。
許靳本就長得凶,面無表情盯著人看的時候更凶。
我扯著室友的衣角,聲音都有點抖:「走!夏夏,我們快走!我看許靳應該是走哪兒都能遇見我,覺得晦氣,才這死出的。我們還是快走好不好?」
聽說那一天,許靳一氣之下,把甜品店裡的所有單都買了。
我也不想遇見他的,只是我今天走哪兒都能碰上,真不是故意的。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為了能避開與許靳碰上,除了上課,我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就連在電梯上遇見,我也識趣地出來,不坐這班電梯。
只是都這樣了,許靳好像還不滿意。
他沒說話,只是雙手插兜地看著我,眼裡是一望無際的黑,帶著某種固執。
電梯關上的一瞬間,我好像聽見了他氣笑的聲音。
「呵,真能耐。」
13
不過說來也奇怪,自那次電梯過後,我與許靳再也沒偶遇過了。
這讓我能正常地參加校園裡的活動。
再一次和許靳見面,是在一次社團聚會的聯誼上。
我被室友硬拉著參加,本來百無聊。
突然,包間裡一陣騷動。
有人走了進來,個子很高,簡單的白 T 被穿出了一股子痞氣。
包間裡的光線昏暗,也壓不住那張好看的臉。
「我靠,許靳竟然來了。不是說他最討厭參加這種活動嗎?」
「誰知道呢?可能就是單純的心情好,來玩玩?天啦,我得趕快拍照,今天賺大發了,能和許靳在一個包間。」
「對啊,管他的呢。只要看著這張帥臉,我就能原諒今日的所有不美好。」
……
議論聲傳入我的耳朵,我捏了捏手指,強裝著不在意沒有回頭。
許靳眼眸落在我的身上,手裡鬆鬆拎著一件薄外套。
坐在我們對面的一群男生抬手叫了許靳一聲:「靳哥,這裡!」
?ū?許靳輕點了下頭,徑直向我們這裡走來。
路過我身邊時,他也沒和我打招呼,只是停住,微微弓下身,將手上的外套搭在我的腿上,仔仔細細蓋住。
聲音不咸不淡:「包廂的空調有點冷,蓋一下。」
我愣住,今天我穿的短裙。
「謝謝。」我聲音極小地道謝。
包間裡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沒想到,許靳的外套是專門給我帶的。
好多視線瞬間聚集到了這裡。
可許靳像是沒感覺到一般,眼眸只看向我,清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
他轉過頭,強裝不在意開口:「客氣什麼?順手的事。」
可是他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明明壓都壓不住。
14
許靳就這樣坐在了我的對面,姿態懶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
桌子太小,許靳的長腿抵住了我的腳尖。
我不自在地動了動腳,許靳喉結滾動,眼眸變得幽深。
有認識許靳的男生向他搭話:「靳哥,你不是從不來這種聚會嗎?怎麼今天突然來了?」
許靳語氣有點漫不經心:「因為有人不肯理我,所以我得找機會哄。」
淺棕色的眼眸卻不加掩飾地直直看向我。
早就有人發現了我們的不對勁兒,男生沒有壓低聲音,周遭注意這裡的人都聽見了。
男生更加來勁兒了,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八卦:「靳哥,你和這位女同學認識啊?」
無數道視線落在我的身上,讓我有點坐立難安。
我與許靳同時開口。
許靳:「當然認識。」
我:「一點不熟。」
包間變得好安靜。
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大了,我忙低下頭懊悔。
眾人驚訝,大家都知道追許靳的人很多,可聽說許靳性子野,極少有女生能靠近。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有人敢當眾下許靳面子。
他們驚訝,但他們不敢講話,生怕被許靳的怒氣殃及。
「靳、靳哥,那位女同學和你好像不、不熟……」
男生語氣極為小心。
他們靳哥,出了名的性子傲,不能惹。
可是,此刻的許靳卻像沒脾氣一般,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看向我的眼裡沒有一絲不爽。
許靳滿不在意,聲音卻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這有什麼,我當舔狗就是。」
15
眾人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句話如一顆石子落進平靜的湖裡。
而我愣住,直直看向許靳。
聲音平靜:「什麼意思?當初說不感興趣的人是你,現在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我喜歡許靳,不管我再怎麼不承認,那顆悸動的心都在為他而跳動。
我應該是要高興的,可此時聽了這話,我心裡竟說不出的煩悶。
好像這一切的主動權全在許靳的手裡,他說不感興趣,那就是不感興趣。
他若一時興起,便可隨意說出當舔狗的話,來擾亂我的心。
那我之前的傷心又算什麼?我這一年的戒斷又算什麼?
這不公平!
我知道我的視角太過片面,但我只能看見我所能看見的。
我的性格軟,一向沒發過什麼脾氣,許靳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我。
意識到自己情緒激動了,我先是感到抱歉。
可在觸及到許靳眼裡的慌亂和心疼時,我又感到無所適從。
他在心疼我嗎?
我當著這麼多人的向許靳發脾氣,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心疼嗎?
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場景,我又一次選擇了逃避。
我討厭這樣性格的自己,擰巴、敏感、脆弱。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你們玩得開心。」
我雙眸晦暗,收斂起情緒,不再看任何人,轉身離開。
16
室友當即起身就要跟著我一起走。
可比她先起身的是許靳。
他抬手摁住我室友的肩膀,語氣認真:「不好意思,我需要有單獨與宋輕相處的機會。請把她放心交給我。」
隨後,他又遞給我室友一張卡,對著眾人語氣客氣:「今天我請客,全場消費我買單,大家隨便點。只是拍了宋輕照片的同學請刪除。我的可以隨便發,但剛剛那女孩的照片我不希望在校園群里看到一張,謝謝配合。」
說完,便出來追我了。
許靳是在一棵樹下找到我的。
我坐在樹下,樹下有一隻流浪貓,我抱著流浪貓不搭理他。
許靳是跑著來見我的。
找到我的他氣喘吁吁,因為太過著急,還摔了一跤。
手掌擦破了皮,可他滿不在意。
蹲在我身前,摸了摸我懷裡的流浪貓,仰頭看我:「宋輕,這些日子,你在躲我。」
17
我聲音悶悶的,嘴硬不想承認:「沒有,你想多了。」
許靳放柔了聲音:「高二的那個暑假,我走到哪兒,我們的宋輕就跟到哪兒。現在是討厭我了嗎?」
討厭?我怎麼會討厭許靳。
我趕忙搖頭。
許靳鬆了一口氣,繼續問:「可是我們的宋輕,一聲不吭就回了盈城。小沒良心,還刪了我,為什麼?」
許靳就蹲在我的身前,我避無可避。
他的眼眸是那麼地誠懇,此刻的他無比有耐心。
硬著頭皮,我說了個蹩腳得不行的理由:「手誤,不小心點到刪除拉黑了。」
我的聲音好小好小,理由連我自己都不想相信。
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算什麼破理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在撒謊,刪除拉黑好幾個步驟,怎麼可能刪錯?
在我看來,這其實是沒有禮貌的。
我掐著掌心,等待著許靳的凌遲。
可許靳只是輕????輕地鬆開我的手,耐心道:「不准掐自己的掌心,可以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