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洋房到油鍋
1950年的一個清晨,黃浦江邊,任芷芳站在碼頭的甲板上,手中緊握著一隻牛皮旅行箱,裡面裝著她最後的體面。
幾件親手縫製的舊旗袍、一條絲質圍巾、和一塊早已褪色的玉佩。
那年,盛家的洋房已然賣盡,剩下的也為了革命全部捐了出去,於是,盛毓郵做出決定,帶著妻兒遠赴日本,從零開始。
親友勸阻無數,他只是搖頭:「留在這裡,只會坐吃山空。」
任芷芳沒多問,默默地收拾行囊,她知道丈夫是對的,她不怕吃苦,只怕苦而無望。
於是她帶上孩子、收起驕傲,坐上了駛往異國的輪船。
初到異地,語言不通、生活不熟,曾經的少爺小姐在租來的小屋中蜷縮成一團。
起初,他們嘗試開飯館,卻因不諳本地口味,很快關門倒閉。
生計難以為繼,盛毓郵夜夜難眠,坐在榻榻米上捲菸連抽,額頭青筋暴起。
直到有一天,他們無意間發現東京街頭竟無售賣中式早餐的攤點。
盛毓郵眼前一亮:「芷芳,我們炸油條吧。」
任芷芳一愣本能想拒,可她終究點頭:「你學技術,我來打理。」
就這樣,曾經握著銀叉子的大小姐,第一次走進油鍋前的灶台。
開業第一天,東京街角她紮起頭髮,挽起袖口,雙手沾滿麵粉,站在熱油滾滾的鍋前。
第一次下鍋,油條炸得焦黃髮硬,顧客挑眉,她便整夜不眠反覆試驗。
第二天換油溫,第三天換麵粉比例,第四天索性連水都換了礦泉水來和面。
她的潔癖,此刻成了最大的優勢,每日第一件事,就是將小攤從頭到腳擦拭一遍。
操作台用酒精擦三遍,面盆洗五遍,哪怕是一粒炸過的渣滓落在地上,也立刻彎腰拾起。
她要求每根油條都必須色澤金黃,大小均勻,不能過生,也不能炸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