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得全身都在抖。
「少叫我哥!」他惡狠狠地禁錮著我的手,「你想拿這個字擋我多久?」
我驚恐地看著他,不停地尖叫,像是想喚醒一個瘋子的神志。
「哥!我是你妹妹啊哥!唔——」
他用手死死捂住我的嘴。
「噓——」
他的臉貼得極近,眼睛裡面全是嘲弄。
「其實你是隱約知道吧,你只是不敢面對而已」,余冬至笑得有些悲哀,「十年了,如果你一點都不知道,你就是個傻子!」
我瞪大眼睛。
以前那些記憶碎片上覆蓋的溫情薄紗,那些寫作親情讀作慾望的海市蜃樓,被蟲穿蟻蝕,終於一夕崩塌了。
我像是多年夢醒一般,突然平靜了下來。
「余冬至,你放開我。」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開了口。
「你放開我,我們好好談談。」
余冬至輕輕笑了一聲。
「晚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抬了起來,聲音帶著寒涼的笑意。
「他親過你多少次?嗯?」
我俯下身,我的舌尖嘗到了血的味道。
「我要一次一次地討回來。」
他的聲音低啞,仿佛惡魔吟唱。
25
噁心,真噁心。
我咬了他一口,全力推開了他。
余冬至的背狠狠撞在牆上。
他用手背慢慢抹去嘴唇上的血,陰邪地笑了。
「別這麼緊張,你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會動你的。」
我笑了。
我哥還真體貼。
真不愧是我溫柔的好哥哥。
「余冬至,你就不怕我告訴爸爸嗎?」我恨恨地看著他,「你猜他會不會打死你。」
「你不會的,夏夏。」
他像個暫時飽食的吸血鬼,恢復了那副溫柔體貼的模樣,他輕聲說:
「媽媽心臟不好,你還記得吧?」
我陡然一驚,心裡騰起無限恐慌。
「你也不想媽媽被我們兩個人的事氣死,對吧?」
他將我帶到沙發上坐下,耐心地看著我,輕聲慢語地說。
「當然,你也不會跟宋池說,你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你和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吧?」
余冬至悠然自得地翻閱自己的手機相冊,然後滑出一張來,遞給我看。
那是在古城的賓館。
我和余冬至身體貼得緊緊的,正在肆意親吻的照片,看著就像一對沒羞沒臊的愛侶……
「是你下的藥?」
我怔怔地問。
無限荒唐的推想,變成了現在唯一的答案。
余冬至從容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什麼下藥?」
他困惑地看著我。
「這不是我們兩個情投意合,情不自禁的證明嗎?」
他笑了,笑容里儘是惡意。
「你不想讓我把照片發給爸媽和宋池吧?」
我渾身顫抖。
如果他們知道了……
如果他們知道了,那就是地獄。
那就是家破人亡,萬劫不復。
我沉默了很久。
我抬頭看他,輕輕地說。
「哥,你有什麼條件,你說吧。」
他步步逼近,緊緊地看著我,帶著要把我拆骨入腹的瘋狂。
「和宋池分手。」
「好。」
「再也不見他。」
「好。」
「和我上同一個大學。」
「好。」
「永遠和我在一起。」
「……」
他又捏起我的下巴,輕柔地抹去我眼角的淚水,埋怨地說:「你看你,最近這麼不聽話,你以為哥哥想這樣嗎?」
他輕輕把我摟在懷裡,在我耳邊萬分憐惜地低語:「好了好了,你以為看著你這樣,哥哥不心疼嗎?」
他像小時候那樣,把我抱到他的腿上,吻去我的淚水。
「一切都結束了,夏夏。」
26
宋池接到我的電話,聲音很歡快。
「夏夏,國慶的帳篷我已經租好了,我租了兩個,省得你擔心……」
我的宋池。
最好的宋池。
「我們分手吧。」
我儘量讓聲音冷硬如鐵。
我怕一絲顫抖都讓他聽出我的不舍。
對面沉默了。
「夏夏?」他疑惑地呼喚我。
「分手吧,我喜歡上別人了。」
我決絕地說。
只有他沉穩的呼吸聲流淌在我耳邊。
「夏夏。」
他平靜地說。
「冬至哥在你旁邊嗎?」
我一愣。
我抬頭,看到余冬至也有些驚訝。
「……你怎麼知道?」
宋池笑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語氣溫柔而堅定地說:「你把電話給他……」
我裝作不耐煩:「你們有什麼好說的?」
宋池的溫柔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他像哄小孩子一般,說:「乖,聽話。」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宋池的溫柔。
我喉嚨酸楚得不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余冬至接過電話,關上了免提。
我不知道宋池說了什麼。
我只看到余冬至的臉瞬間就蒼白了。
——冬至哥,你和我姐談了兩個月戀愛,不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吧?
27
余冬至坐在咖啡廳里,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英俊的側臉惹得服務員們頻頻側目,紛紛猜測他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但是他等來的,是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看著年紀小一些,但是已經英氣勃發,難掩鋒芒。
他們客氣地打招呼,客氣地交談,兄友弟恭,其樂融融。
外人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竟然是如此赤裸和罪惡。
余冬至笑了:「你不會以為我會相信你吧,你真的有什麼日記,早就送去警察局了,還會等到現在?」
宋池抿了一口咖啡:「你信了,才會千里迢迢飛過來見我。」
他拿出一個 u 盤,放到桌子中間。
「這個,就是最近找到的,我姐寫的日記。」
「然後呢?」余冬至掃了一眼那個 u 盤,不動聲色。
「然後我知道了那個人是你,我能推斷出來,你猜警察能不能推斷出來。」
宋池平靜地說。
兩個人沉默了,互相死死盯著對方,想從對方眼神中讀出一切有用的信息。
良久,余冬至還是失笑了:「我猜日記裡面的信息不能直接給我定罪,不然你還是會把它直接送去警察局,你的威脅毫無作用。」
「你敢賭嗎?哥,」宋池一笑,手放到了 u 盤上,「我實話跟你說,我查閱了很多資料,裡面的內容保你至少進去三年,三年到十年,我不確定。」
「那你還等什麼?」余冬至笑得內斂,「你直接去啊,你無非兩個方向……」
他伸出一根手指:「日記不能給我定罪,你的威脅無效。」
他伸出兩根手指:「日記能給我定罪,我幾年之後出來,照樣可以去找立夏,她在哪,我就去哪?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宋池沒有被激怒,好像一絲一毫的情緒都沒有:「你不會的。」
宋池聲音很是篤定:「你這種人,你能忍受立夏逃脫你的人生嗎?
「你進去了四五年,我到法定婚齡,她就要和我結婚生子,你能忍受嗎?
「就算你進去三年,我也要和她同居,你能忍受嗎?
「你因為這種罪名進去了,夏夏媽媽被你氣死了,你和夏夏還有可能嗎?」
余冬至笑容一僵。
一句一句,都打在余冬至心裡。
他皺著眉沉默良久,終於不情願地問出了那句話。
「你的條件是什麼?」
宋池把 u 盤拋接在手中:「簡單,你出國,躲個六七年,等案件的追訴期過了,你再回來,到時候我也無法威脅你了。」
宋池好心補充:「對了,你出國的期間,我絕對不動她一根頭髮。
宋池看上去簡直有幾分真誠。
又是長長的沉默。
余冬至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他抿了一口咖啡,慢條斯理地說:「那你又能得到什麼?」
答案也不出余冬至所料。
「時間,」宋池眉眼低垂說:「能和你正面抗衡的時間。」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頭:「我比你小三歲,這本來就不公平。」
「等你回來,你試試你還能不能得到她。」
宋池抬頭,帶著少年的銳氣和不甘示弱的決心。
兩個人目光接觸,相視一笑。
「真是想不到啊,宋池……」
余冬至從上到下掃視宋池,像要把他的每一根頭髮絲都審視得清清楚楚。
「但是你還有個漏洞,你自己沒發覺嗎?」
余冬至慢悠悠地說,「你直接把我送進去,不是也能得到你想到的時間?何苦繞這麼一大圈……」
余冬至笑得惡意,聲音低低的,充滿誘惑:「那可是你親姐姐啊,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姐啊,你能甘心就這麼饒過我?」
宋池低頭攪咖啡,細碎的劉海把眼神藏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一絲情緒。
良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要試探我了,冬至哥,你是什麼人,我心知肚明,我是什麼人,你可能也心裡有數了,」宋池抬起頭來,笑得無比真誠,「我姐告訴過你吧,我家重男輕女呀。」
荒謬,太荒謬了。
余冬至忍不住捂著眼睛笑起來。
宋汐啊,你可真是有個好弟弟啊。
我只是在你的死亡上推波助瀾了一把。
你的弟弟,就坐在你的屍體邊上待價而沽了呢。
你死得真值啊!
「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冬至哥。」
這次換宋池氣定神閒地伸出了手指:「我送你進去,一則,夏夏媽媽會被你氣死,夏夏可能這輩子都不能接受我,二則……
「你如果只判了三年,那你出來,我最多也就是追平你。
「你去國外,待個五年,我有百分百的決心可以超過你!
「一條人命,買你兩年時間,不划算嗎?」
宋池緊緊看著余冬至,眼睛裡面閃爍著同樣瘋狂偏執的色彩。
這一刻,竟然分不清誰是人,誰是鬼。
余冬至結了帳,起了身。
臨走之前,他回頭冷漠地盯著宋池。
「你拿你姐姐的命來和我做交易,你和我有什麼區別?」
殺人誅心,不過分吧。
但是宋池完全沒有被刺激到,他甚至咧嘴一笑。
「那當然有區別……」
宋池也站了起來,好像要客氣地送他,臉上儘是溫和有禮。
「區別就在於夏夏喜歡我。」
余冬至目光一沉,眼色陰鬱得嚇人,那瞬間幾乎形成殺氣。
宋池沒有絲毫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
「當然,你還有另一個解」,宋池也慢悠悠地說,「你也可以把我殺了,隨便藏在哪裡,賭一把大的,我相信你現在就是這麼考慮的。」
余冬至被看透了,但是並沒有絲毫地意外,仍是冷冷地看著宋池。
如果他能想到這一點,那不可能沒有防備。
果然——
「但是不好意思,我藏在學校的手機已經設定自動報警了。」
宋池運籌帷幄地一笑:「請你務必讓我準時平安地回學校。」
28
余冬至出國很順利。
他本來就在學校的推薦名單裡面,但是他一直推拒著不肯去。
輔導員是真的喜歡這個溫雅有禮的孩子,看他終於想通了,大喜過望,像是怕他跑了一般,留學流程安排得飛快。
爸爸也很支持,他拍了拍余冬至的肩膀:「去吧,兒子,你妹妹之後可能也想出國,你去替她探探路!」
然後他點了一根煙,攬過余冬至的肩膀笑了,仿佛父慈子孝的場景。
「你如果覺得國外發展好,也可以不回來……」
爸爸吐了個煙圈,聲音里全是期盼:「你到時候再把我和你媽接過去,我們也享受一把資本主義的奢侈呀……」
「爸」,余冬至打斷了他的幻想,「我是一定會回來的。」
爸爸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又想搬出家長的威嚴教訓他。
但是下一刻,他接觸到了余冬至銳利的目光。
那種目光不是幼崽對著父輩的目光。
而是更加年輕強壯的頭狼,對著年老力衰的老狼的目光。
……
「回來也好,」爸爸訕訕一笑,鬆開了手,自顧自地說,「孩子大了,自己拿主意吧。」
29
余冬至的行李,是我和媽媽幫忙收拾的。
知道余冬至要出國,爸爸媽媽從鄰省趕了過來,美其名曰要和兒子共處最後一段時光。
家裡有人,我鬆了一口氣。
每天夜裡,我都以想媽媽為由,擠到她的床上和她一起睡。
然後我整夜整夜看著天花板,聽著媽媽平穩的呼吸聲,不敢入眠。
送余冬至出國的那一天,全家人都去了。
到了機場,爸媽有個重要的生意,還是提前走了。
果然還是生意最重要。
只剩下我和余冬至兩個人。
余冬至靠近一步,我退一步,直到快摔下樓梯。
余冬至失笑:「公共場合,我能拿你怎麼樣?」
我依舊警惕地看著他,良久,我終於問了出口:「你到底為什麼出國?」
余冬至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笑而不語。
「那天你和宋池到底說了什麼?」
他有些期待的眼神落到了身上。
「你不想讓我走嗎,妹妹。」
他笑得溫柔篤定。
「你一句話,我就不走了,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不走了。」
怎麼可能?
我巴不得余冬至走得越遠越好。
再也不要回來!
「我是一定會回來的,你知道吧。」
他悠悠逼近兩步,我的背靠到了牆上。
他慢慢地擁抱我,滾燙的話語落到我耳邊。
「夏夏,等我回來了,千山萬水,我也要去找你,那個時候,你就再也不能逃脫我了……」
我恐懼地看著他。
他玩味地品嘗我的恐懼,輕笑一聲,捏著我的下巴,給了我一個細密溫柔的吻。
然後他撤走,替我理了理劉海,摸了摸我的頭。
像是真的哥哥對待妹妹一般,鄭重地跟我說了最後一句話。
「哥走了。」
裡面全是繾綣不舍和溫柔。
他轉身就走。
我看著他的身影穿過登機口,終於消失不見了。
我蹲在地上,捂著臉號啕大哭。
余冬至,你這個混帳,你這個禽獸…
把我那個溫柔沉默的哥哥還給我!
把我那個從小寵我到大,陪我走過日日夜夜的哥哥還給我!!
路過的人被我的哭聲嚇到,默默地看著我,只當我剛剛送走了愛侶。
30
哭得昏天黑地,我被一雙溫柔有力的手扶起來,拉進懷裡。
宋池輕拍我的後背:「好了好了,都結束了。」
我在他的懷裡哭得喘不過氣來。
宋池疼惜地嘆了一口氣:「辛苦你了。」
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那天余冬至去找你,你們說了什麼,是什麼讓他走的?」我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宋池沉默地看著我的眼睛,最後搖了搖頭。
「我答應他了,不告訴你。」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怔怔地問。
余冬至對宋池一向溫和。
他瘋狂地那面也從來沒有對宋池表露過。
我因為擔心宋池會看不起我,也對他三緘其口……
他到底是……
「我猜到的,」宋池我摸了摸我的頭,「之前只是懷疑,你帶著哭腔和我分手的那一刻, 我確認了。」
「你怎麼會和我分手啊,夏夏, 」宋池朝我笑了笑,笑里全是自信和溫柔,「我們說好一輩子的, 忘了?」
我的眼淚一下子又出來了,我把自己埋進宋池懷裡。
突然宋池胸口,什麼東西硌到了我。
我皺著眉一摸,竟然是一個 u 盤。
我哭笑不得:「哪有人把 u 盤掛在胸前啊!」
他從善如流地把 u 盤摘下來, 放在我手心。
「這是我做的國慶節遊玩攻略, 你看看?」
我蒙了一下:「但是國慶已經過去了呀。」
本來計劃國慶節去鄰省找他, 但是余冬至的突然決定出國,讓這個計劃擱置了。
「那就明年嘛。」
宋池笑了笑:「有備無患嘛。」
什麼時候還想著旅遊。
我哭著哭著終於笑出聲來。
宋池靜靜地攬著我,慢慢把我擁入懷中。
溫和而堅定的氣息,像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將我緊緊護在其中。
我終於安全了。
【完】
番外一
「姐,你真的寫日記就好了, 你說你這麼聰明,那個時候怎麼不留下點記錄呢。」少年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他無可奈何地摸了摸墓碑的頂部, 沾了一手的灰。
「沒有證據, 我就算猜出來,也定不了他的罪呀。」
少年和照片中的女孩對視。
女孩歲月靜好地笑著。
良久, 少年輕聲說:「不過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他為了夏夏, 是一定會回來的……
「你還記得她嗎,就是我之前一直跟你說的那個女孩。」
說到那個人,少年的眼睛裡突然有了溫柔的色彩。
「她和你一樣善良美好……我會好好護著她,我絕對不會讓她步你的後塵!」
少年看著自己的手, 這是一雙修長好看的手,因為能力的積攢和閱歷的深厚而越來越強大有力。
他靠近墓碑,蹲下身,緊緊看著照片裡面的那個人。
「姐,我一定送他下地獄,你等著吧!」
少年乾淨利落地站起來, 轉身就走。
他眼裡剛剛的柔情和眷顧不再,有的只是決絕。
像是戰士揮刀上沙場。
番外二
「余, 你怎麼還在?」實驗室的金髮碧眼的同事驚呼, 「都凌晨兩點了,你不回去休息休息?」
英俊的青年溫柔地笑了笑, 手上的操作穩穩噹噹,沒有停下來。
「等我把這個實驗做完就休息。」
「太努力了,太努力了。」
同事圍觀他行雲流水的操作,覺得頗具美感。
同事嘆為觀止, 默默咂舌:「你說你都這麼優秀了, 教授都快要推薦你留校了,你還這麼努力,是圖什麼?」
「我想早點回去呀。」青年眼神中流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溫柔和繾綣,他停下操作, 望向窗外的夜空,像是要穿越千山萬水,看到珍藏在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她還在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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