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車來,正要啟動車,廣恆的老總跑了上來。
「白總,我們上周遞的合作計劃,不知看了沒?這個計劃,一定可以賺錢的。」
白榮升上了車窗,臉上還沒一點緩和:「等通知。」
「行,那我等通知,白總,慢走。」
車開出來。
一路上,他也靜默無言。
窗外的靜物,飛速地閃過。
送我到了家門口,他說了一路上的唯一一句話。
「早點休息。」
我點點頭。
走到了樓梯間,我再次回頭,返回了他的車邊,敲了他的車窗。
我看向他指間正欲點燃的煙。
「怎麼了?」
「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和我結婚了?」
他愣住,手抖了一下。
「從沒有這個想法。」
我張了張嘴。
他搶先一步地出聲,把我的額頭按了過去抵住。
「還有三天了,我也不允許你現在後悔。」
我完全傻眼了。
「白,白總。」
「可以不要叫我白總了嗎?」
足足幾秒鐘,他才鬆開。
「對不起,我失態了。」
「你……」
他近乎祈求我:「什麼都不要說,先上去休息,好不好?」
我很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
16
「我在海邊等你,直到你來為止。」
唐舟發來的。
我放下手機。
已經沒有遊客的海灘上,背對著一抹孤寂的身影。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說吧。」
「真的無法回頭了嗎?」
我看入茫茫海中。
「是。」
他過來,彎下腰握住了我的手,語氣低到了塵埃。
「不,可以的,我看們重新在一起就好。」
他把我緊緊地擁入懷裡。
我感覺胸口都窒悶得疼。
他手上的力道,仿若要把我的骨骼按入他體內。
「疼。」
他才鬆開了一些。
「放開我,好嗎?」
「放開了,我就永遠找不到你了。」
「你不知道,我在國外那幾年是怎麼過的,我想你想得幾乎發瘋。」
我低了低頭。
接不上他的話。
我很想問一句,既然那麼重要,為什麼回來要給我最深的傷害。
「可能,我們彼此缺乏了最重要的信任。」
「我們重新,彼此信任,好嗎?」
「太晚了,唐舟。
「不是每一段傷害後,兩個人還能擁抱在一起的,感情它很脆弱,一旦碎了,就黏不到一起了。」
「琰兒。」
「我來,是想和你正式地做個告別,彼此,往前走吧。」
他直直地逼視著我,眼眶紅的那一分,他便轉了過去。
當他仰頭的那一瞬。
我看著前方黑色的海洋。
心也絞成了一塊。
可,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像在海灘的沙子一樣,本來緊緊地挨在一起,可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彼此,後來,它們得幸相遇,可彼此都變了模樣。
「呵呵,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也許,並不是彼此對的人。」
他的手,落入褲袋裡:「所以,你對的人,是白榮嗎?」
我搖頭。
他看不見。
但我想了想,還是回道。
「可能吧。
「但我確定,這輩子,也沒人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他重新轉過身來。
「所以,我等你,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等你想回來的那一天。」
我搖了搖頭。
「你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琰寶兒,我的幸福,就是你啊,我真希望,給你一把刀,讓你剖開我的心,看看那裡面,哪怕是一個縫隙,那裡面也是琰寶兒。」
海風瑟瑟,我打了一個寒戰。
吸了一下鼻子,聳肩笑了笑。
「是嗎?那我真榮幸啊,曾被紅遍大江南北的影帝喜歡過,只是我命差點兒,沒抓住。」
我側過了頭,抿了一瞬唇。
靜默中。
天邊亮了一下。
「我好像看到流星了。」
「許個願吧。」
我閉眼。
「許了什麼?」
「希望,我們都能平安。」
他眉間怵動了一下。
「我先走了。」
我轉身離開。
「我等你。」
17
婚禮前一天。
已經有媒體爆出,和白榮結婚的,並不是世家大小姐,而就是同一天曬請柬,模特出身的我。
網上炸了鍋。
【什麼!白榮竟然要娶一個模特,那可是白家啊,還是一身黑料的三流明星。】
【這到底真的假的?我吃瓜吃得目瞪口呆。】
【那天,兩人同時說要結婚了,我就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如果是真的,我的直覺也太准了。】
【這要是真的,林琰這妥妥地躍龍門啊,以後娛樂圈都橫著走了,好煩,她怎麼命這麼好?】
【有些人,嘴下積點德吧,這消息還沒證實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別罵那麼難聽,娛樂圈真真假假,誰知道?那些黑料就是真的。】
……
漢庭宮。
妝發師,剛為我做好了妝造。
徐姐驚嘆。
「好漂亮。」
小助理也驚得跑了過來。
「真的,平日覺得姐就很漂亮了,沒想到結婚這天梳上髮髻,最漂亮。」
「林小姐其實更適合這種清秀柔和的妝,我看她做模特、演員時,妝都太過於濃了,看起來,太有攻擊性。」
「以後,那種不好的角色,我們就不用接了,那種要求不合理的秀場,也不用去走了,姐,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化那些把你反倒化丑的妝了。」
徐姐「哼」了一聲:「以後,那種本子,我都不用看了。」
我笑了笑。
「好了,別說這些了,儀式馬上就開始了,蓋頭呢。」
我搖了搖頭。
「不用蓋頭,把那個盒子,搬過來一下。」
徐姐立馬把木盒子,搬了過來。
「打開,幫我戴上吧。」
「這……頭冠也太好看了吧。」
徐姐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遞給了妝造師。
「這哪來的?沒見你找人定做。」
「白榮的姑姑手工做的,說是送我的禮物。」
「非常用心,從這上面用的價值連城的珠寶就可以看出來。」
妝造師微笑地為我戴上。
「一個字,美。」
隨之外面「砰」的一聲,儀式開始了。
「徐姐,快給我看看,我的頭髮沒亂吧,我好緊張啊。」
「你一個攙扶的丫頭,緊張什麼?」
徐姐嘴上說著,又給菁菁理了一下衣服。
菁菁緩緩地扶著我,來到了大門口。
「姐,小心一點兒。」
大門拉開。
外界的熱鬧,隔絕在我額前墜下的珠簾下。
只覺得,入眼皆是一片熱烈的紅。
「好多,好多的人啊,姐,好多人來賀喜。」
小助理拽著我胳膊的手,直抖。
司儀高長闊氣的話,在婚禮大廳迴蕩。
「迎新人!」
「姐,準備好了嗎?要往前邁了。」
菁菁扶著我,小心地往前邁了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盪氣迴腸的音樂,伴隨著司儀的語聲,在耳邊穿過,我的腦子空茫一片。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
「姑娘便在燈火闌珊處。
「玉影閣前隱芳華,似幻碧人出誰家。」
……
菁菁扶著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窗外的風折了進來,掀起額前遮擋的一角珠簾。
我看到了台下的,眾人之中巋然而坐的人。
白色西裝的他,分明紅了眼眶,髮絲也凝亂未打理。
「姐,沒事吧。」
我輕輕地搖頭。
她扶著我,繼續往前。
那一眼,我們都紅了眼眶,也結束了此生的緣分。
邁了兩步,一隻充滿溫度的大手,就握了上來。
「我來吧。」
菁菁顫著聲音:「白總,姐就交給你了,你們一定要幸福。」
「我一定會保護好她。」
「桃花好,朱顏巧,今生不辜君之戀,此生不負卿之願,為新郎迎新娘擊掌……」
白公館。
「姐,我們走啦。」
徐姐把我的床,鋪好起身。
「確實得走了。」
「辛苦你們了,我送你們。」
「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
我追出來,拐角的樓梯間,二人撞上了白榮。
「別走了,就在這兒住吧,有空的客房。」
「謝謝白總,我認床,還是得回去。」
「開車來的,回去很快,白總別擔心我們了,上去看看吧。」
「老劉送一下客人。」
「是,少爺。」
徐姐和菁菁離開了。
白榮上來,我們站在樓梯間,彼此空氣里,充滿的是生分的尷尬。
我先出聲。
「臥室收拾出來了,我去睡客房。」
剛轉身,手被拉住了。
我回頭。
他抱歉地鬆開了手。
「你睡主臥吧,我去睡客房。」
「這不行……」
他淺笑了一下:「沒什麼不行的,不早了,早點休息。」
我還要說什麼,他已經離開了。
我看了看下面,敞亮的大廳,收了視線,去了主臥。
18
「姐,你怎麼來公司了?」
「上周看的劇本,放哪兒了?」
菁菁把劇本拿來了。
「不是啊,你可是昨天才結婚,今天怎麼來公司了?吳扒皮都說了,你想休多久,就休到多久的。」
菁菁嘴裡的「吳扒皮」是公司的老闆,向來以壓榨手下的員工出名。
「嗯,結完了,不得來上班了?我覺得這個本子不錯,一定要去對接,爭取一次試鏡的機會。」
「一個配角,有什麼好爭取的,徐姐一早就接到三家製片方的電話了,說讓你去演主角呢。」
我板住了臉。
「怎麼了?姐。」
小丫頭終於知道怕了。
「別人不知道,這婚是合作,你們還不知道嗎?結婚,我是為了還恩。
「他們之所以給我主角戲份,也是看在白榮的面子上,不是真的認可我,我去演了,就再次欠下白榮的恩情了,真要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徐姐也開門進來了。
「可這圈子不都是這樣嗎?甚至還有人為了一個戲份,爬導演的床……為了紅,什麼手段都能用,你這擺著的資源,你卻要捨棄。」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別人的生活我無權干涉,但我自己,想走什麼樣的路,我很清楚。」
「你更要記住,萬丈高樓平地起,地基打不好,從空中升起的高樓,有一天,總會倒塌的。」
小丫頭終於低下了頭。
「姐,我知道錯了,好,我們就從配角演起,一步一步地來。」
我握了一下她的肩膀:「這就對了,好了,去忙你的吧。」
徐姐過來,把手機推了過來。
「看一下微博。」
「很多人在罵?」
她神秘地一笑:「你先看了再說。」
我拿起了手機,微博介面已經點開了。
跟我想像的不一樣,並沒有很多人罵我。
更多的也是關於婚禮現場的討論。
【白家這婚禮,也太豪華了吧,現場布置得太氣派了。】
【聽說光是婚禮現場,都花了一千萬,用的絲綢,全是最名貴的雲錦。】
【不是啊,大家沒覺得這場婚禮很有感覺嗎?尤其是,白榮和林琰相望的那一刻,突然覺得兩人好配。】
【平日在網上看到的林琰,總覺得她的妝太有攻擊性了,沒想到,結婚這天的妝,她看起來特別溫柔。】
【小道消息,有個朋友在劇組給林琰化過妝,她說林琰本人長得特別清秀,五官尤其精緻,人也沒脾氣,都是朋友說的啊,別噴我,頂鍋走。】
【白總的氣質好好啊,儀表堂堂,平日拍到的他,都一身黑暗裡的壓迫感,可婚禮上,我怎麼覺得,他整個人都變柔和了。】
徐姐抱臂在胸前:「你也沒想到吧,這些評論,看著還行。」
我笑了笑。
「確實沒想到。」
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了。
「姐,你說的劇本,我聯繫好了,下周就可以過去試戲。」
我點點頭。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平淡但穩步。
我和唐舟拍的廣告,也審過,正是上映了。
這支廣告,自從流出唐舟是和我拍的後,網上就吵了很久。
他的粉絲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和我拍這支廣告。
現在,這也是好多人的未解之謎。
如今在電視播出。
再次引發了輿論。
只是這次,很多人只是不解。
罵我的人少了。
即使我不想,白榮的身份給我帶來紅利。
但不可否認,他夫人的身份,確實無形之中,給我解決了很多的麻煩。
比如,婚禮之前大家罵,一定是我絞盡心機地搶了這支廣告。
可我嫁的人,是商界最尊貴的人之一,我用得著費盡心機地去搶一個,和白家根本沒有可比性的企業廣告嗎?
聽說,唐舟把自己的檔期排得很滿。
連頒獎典禮,都不再出席。
他的微博也幾乎停更了。
只在工作室的微博下,聲明了和何姿,只是配合戲的宣傳,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最後就是,他給的那張卡,他死也不願意收回去。
也不允許他的經紀人接。
卡最後,一直攥在我的經紀人手裡。
而她也覺得很不妥。
「你找個機會,還給他本人吧。」
看著薄薄的一張卡片,我點了頭。
19
片場。
導演喊「咔」。
「這場 OK 了,場務,準備下一場。」
我下來。
看了一下剛才拍攝的片段。
導演過來拿大喇叭。
「很不錯,尤其是你的眼神表達的那種悲傷感,很有層次感,以你這演技演個配角,有點可惜了。」
演技能被認可,可能是我最值得開心的事了。
「演到位了,就好。」
「以前,我沒看過你的戲,下個劇本,你可以來試試女一。」
我受寵若驚。
「謝謝導演,我一定來。」
這個戲,叫《雲海》,出品方是很出名的華心公司,劇的質量完全可以保證。
導演是也是圈內只講演技,不講流量的黃山導演。
「姐,電話。」助理送來電話。
「白……有事嗎?」
「總」字差點脫口而出。
我看了看周遭,拿著手機走遠了一些。
「拍完了嗎?」
「還有一場戲,一個小時後,應該能收工。」
「我等你回來,一起用晚飯。」
「不用,劇組有飯。」
「那我等你回來。」
他掛了電話,我握著手機怔了片刻。
最後一場戲,有個演員一直進入不了狀態,本來半小時結束,延長到了兩小時。
我回到白公館,發現家裡的燈還亮著。
「夫人,你終於回來了。」家裡的總管上前來。
「怎麼還沒睡?」
「少爺也還沒睡,他一直在等你。」
一樓接外的陽台露著,站了一抹修長的身影。
我看過去。
他側身,步入了大廳。
他出差半個月,回來應該好好地休息。
「怎麼拍得這麼晚?很辛苦吧。」
「不算什麼。」
「你還沒吃嗎?」
我看著大理石餐桌上,整齊地擺放的一桌菜,以及兩副碗筷。
「之前不餓,就沒動筷。」
「我已經吃過了,你等等,我把菜熱一下,你現在吃點。」
我放下包,就端了盤子,往廚房去。
「不用,讓下人做就行,你累了,上去休息。」
「沒事,我來吧。」
我熱了兩個菜。
他阻止了我:「這兩個就夠了。」
他還在用飯,我也沒上樓。
「你先上樓吧。」
「等你吃完了,我把碗洗了。」
他的目光低下來,落到了我的手上。
「你們拍戲,手要保護好,洗碗傷手,你別碰這些。」
我想說,我沒這麼金貴的。
「聽我的,上樓。」
確實很累了,我也不再堅持。
我上樓。
黑暗的臥室里,床中央發出瑩瑩的光。
我愣了愣,開燈。
紅色的大床上,一圈小燈下,靜靜地躺著一個黑色的方盒。
等我打開,裡面是一條尚美巴黎的紅寶石項鍊。
我撿起盒子邊上的頁簽。
「生日快樂!」
我的胸口,頓時充滿了不知名的東西。
「夫人,生日快樂!」
「祝夫人永遠開心快樂。」
「祝夫人永遠青春美麗。」
「祝夫人新戲大爆。」
同時,燈熄了,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還有被送過來,插著螢火的一盞生日蛋糕。
「祝你生日快樂……」
原來大家都還沒睡,都還在等著為我過生。
我捂住了唇。
極力地克制住眼神里的怪異的東西。
白榮託過蛋糕:「許個願吧。」
我閉眼。
再睜開,吹滅了一片燭火。
自從我爸媽出事,我就沒再過過生日,也漸漸地忘了這個日子。
我側頭,看向白榮。
他的側臉,他一貫幽冷的臉色,有淡淡的柔和。
那晚上,我有太多的感動,浸潤在那晚的星空里。
次日,我上午沒工作,起得晚了一些。
「少爺和夫人,多合適的一對,可惜了。」
「可惜什麼,感情是可以慢慢地培養的,少爺對夫人的愛,不用懷疑,就是要看夫人什麼時候,能愛上少爺了。」
「少爺第一次帶夫人回來,我就知道,這女生,是少爺喜歡的。」
「難,我看少夫人對少爺都還很敬畏,這根本不是愛。」
「這十年來,少爺就一個人在冷血的白家,真的可憐。」
「咳……」
次日一早,我到廚房接水,聽到了幾人的對話。
幾人離開,我看著杯子裡的水出了神。
腦子裡,回憶著傭人剛才說過的話。
「少爺第一次帶夫人回來,我就知道,這女生是少爺喜歡的。」
十九歲那年,我參加了一次飲料的秀展,在人群中展覽的時候,被人碰了一下,不小心撒了一滴可樂在白榮的西裝上。
經理立即上來,給他賠禮道歉。
「對不起,白總,我給您擦擦。」
側頭,經理又瞪了我一眼。
「你怎麼搞的?知道這是誰嗎?
「立即下去,給我走人。」
我當時嚇得很深,我辛苦站了一天,如果被趕下去,當天的工資也就沒了。
而我當時,連一包泡麵,都要分成兩半吃。
「對不起,先生,您把衣服脫下來,我洗乾淨了,還給您,可以嗎?」
「林琰,我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麼多小心思,趕緊給我滾。」
經理認為我,是故意把飲料撒上去,搭訕富人的一種方式。
我低頭,趕緊退下。
「等等。」
「一件衣服而已,沒關係。」
我轉過身,在經理的示意下,深深地為他鞠了一躬。
「對不起。」
他沒為難我。
我也得以繼續站台。
只是,秀展結束後,我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件黑色的西裝。
我站了一會兒,把西裝拿了起來。
同時一起掉落的還有一張名片。
我把衣服裝到袋子裡,送到乾洗店,清洗乾淨了。
又按照名片上的地址,送到了此處,交給了那裡的前台。
我只是覺得,那衣服很貴,只因為我一滴飲料扔了,很可惜。
我也有罪孽感。
至於他最後是扔了,還是留下,我並不關心。
至少,我把衣服清理乾淨,還給了他。
後來,我在車展上,再次看見了他。
他訂了一款車。
不是我站的那一款。
他走後,還差什麼資料。
車展的經理讓我送過去,這並不是我的工作,可我當時也沒想太多。
只知道,跑這一趟有補償,很願意。
我換了衣服,就按照地址來找他。
他住在半山腰的私人別墅,山腳下,就有大門保安守著,不讓計程車進去,保安打了一個電話,才讓我進去,可一圈一圈的盤山公路,我卻得自己爬上去。
那天的日頭,尤其的毒辣。
我感覺自己低血糖犯了時。
一輛車開了上來,停在了我旁邊。
降下車窗,我眼睛有些花,穩了一下,才看清,正是白榮。
我鬆了一刻。
「白總,有份遺漏的購車資料,經理讓我給你送來。」
「上車吧。」
「不用了,資料給你了,我就回去了。」
他的車內是米色調的,很整潔,我全身都是汗,濡濕的襯衫都貼在身上了。
「這資料,我要回去看了證件,填好了,你帶一份返回去。」
「快上來。」
他再次重複。
我只好拉開了車門:「那副駕駛,可以嗎?」
「可以。」
他點頭。
車內有香氣,還開足了冷氣。
我全身顫抖了一下。
汽車一路從寬闊的大道,開入一棟莊園別墅。
抬頭寫著「白公館」。
還有隨處可見的傭人。
我沉默了。
以前林家也很大,但只是這兒的三分之一。
「接待一下客人。」
「姑娘,喝茶。」
他上了樓,那天我實在不爭氣,一直極力地忍著胃裡的不適,沒想到最後,卻把最糟糕的一幕,上演在了白宮館。
只喝了一口茶,我就再也撐不住,吐了一大攤,管家垃圾桶都沒來得及拿來。
一口茶,就像一個引子,把我一瞬拉倒了。
人還止不住地虛脫,全身仿若抽絲一般,抽得一絲不剩。
「快叫醫生過來。」
意識徹底地淡去之前,我被人從沙發上抱了起來。
傍晚我醒來。
看著周遭精美的一切,立即坐起來。
「對不起,我……」
「沒關係,你貧血很嚴重,我去拿點糕點來,你先吃點東西。」
「不用。」
管家出去了。
「少爺,她剛醒了。」
「嗯。」
他進來時,我已經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趕緊想下床,不要再碰這裡的東西了。
「怎麼下來了?你還得養幾天。」
「我得回去了,很抱歉,我弄髒了你的家,折算成錢吧,我賠償。」
心裡卻懊惱至極,這裡就我弄髒的那塊地板,恐怕也十分昂貴。
錢仿若是永遠都不夠的。
「沒關係,你不用太緊張了,養好身體就行,夜色黑了,就在這裡住吧。」
「不行,我現在就走……」
「你很排斥這裡?」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很打擾到你們了。」
「這裡就我一個人,多一個人,我甚至都感覺不到,你先吃點東西。」
管家端了一盤糕點進來。
他出去了。
看著那些精緻的糕點,我很恍惚,曾幾何時,我家裡也遍布此類各種造型的小糕點,可那好像是很多年前了。
在管家的熱情下,我禮貌地吃了兩塊。
晚飯前,我借用了房間裡的筆,留下一張字條,放下了身上所有的錢,離開了。
而關於送來的資料,趁管家離開時,我打電話,跟經理說明天送過去,經理告訴我,資料下午已經送過去了。
天上不會掉餡餅,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
更不要因為別人釋放的一些好意就接受,也許,你要拒絕的那一天,已經來不及。
圈子裡的人,栽跟頭的比比皆是。
你以為,他是靠山,他是真心實意,你很特別。
其實,他的女人有很多,你不過是引起他興趣的其中之一,而且一個月,兩個月,長則半年,就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我不想把人想得那麼壞,但只是在自己面對舒適之前,一定要腦子清醒。
那些年裡支撐我的,只有心中念念之人。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丟下我的。
他太年輕,有太多的迫不得已,那也是他的父母。
我一定可以等到他回來。
我們都年輕,等他回來,我們一定可以重新出發。
從那之後,徐姐生完孩子,休產假回來,她開始發力。
「想紅嗎?」
我沒說話。
她換了一種問法:「想掙錢嗎?」
這次,我點頭:「想。」
「黑紅路線,你走嗎?」
「只要能掙錢,我可以的。」
模特大賽,便是我們公司組織的,我拿了第一,也和公司簽了合約,還被分到了公司帶人很強的徐姐手下。
時機不巧,她當時正在打離婚官司,並懷胎六月了,這個公司公認的女強人,也沒有多的心思顧及我。
我是被放棄狀態,經紀人不作為,公司也沒資源分給我。
我自己在外接活兒,但因為合約,賺的錢要分公司一半。
好在,一年後,徐姐重整旗鼓,殺回了公司。
她跟我道歉。
「對不起,我耽誤了你一年。」
「沒關係。」
其實,這個圈子,確實有很多不好的例子,有的經紀人直接把藝人當作了賺錢的工具,為了一個資源,已經失去了本心。
公司不給資源也還好,我在外接活兒,雖然錢不能跟公司的活兒比,至少可以選安全一點兒的。
當她問完後,就放心地離開了。
但我還有一個問題,在後面鄭重地開口。
「等一下,我有一個要求……」
她回頭,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底線,放心,知道我為什麼離婚嗎?因為我喜歡乾淨的東西。
「你要做的,就是有一顆強大的心臟,不要剛走了一半,就被罵哭了鼻子。」
很快地,徐姐托朋友的關係,把我塞到了一個極好的資源中,模特之路。
通過八期的節目,選出可以去國際時裝秀的模特。
這和我之前參加的城市模特大賽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之前是城市性質的,而這個是全國性質的。
但冠軍早已內定。
節目一播出,因為各種特意的剪輯,我沖其他選手翻白眼、豎中指的表情,立即衝上了熱搜。
宿舍生活里,我也被分到和人氣最高的選手一間房,剪輯下,我也成了有腳臭、垃圾隨地扔、素顏奇醜的選手,每次節目一播出,人氣選手的粉絲,直接曬出我的黑白照,並留言:【林琰,今天死了嗎?】鋪天蓋地的咒罵,持續高漲。
我並不覺得委屈。
我確實在網上掀起了關注。
後來,一些小節目,也邀請我去露個臉。
雖然這些,不再有惡意剪輯了。
但模特之路里,我的形象已經被定格了。
向上是一個長遠的路,而我,以及我的團隊都堅持著。
我開始有些名氣後。
參加的一場珠寶展覽,見到了白榮。
令人驚訝的是。
那天去了很多大牌明星,他卻買了我脖子上的那一條。
如果不是他,我那天可能一條也賣不出去。
以後,也不會有人,請我再去帶貨珠寶。
徐姐也樂開了花兒,倒了一杯紅酒,主動地上前去。
「白總,我敬你一杯吧。」
等她回來時,一直看著我。
「怎麼了?」
我剛才分明看見,白榮和她淺碰了一下。
「你們有故事?」
我否認地搖頭:「沒有。」
「那他怎麼這麼關照你?」
「可能只是,他正好看上了我戴的那條吧。」
「沒這麼簡單,他還遞了名片。」
後來,在活動上,我一年也能見到白榮兩次左右。
但也只限於見面點頭示意一下。
並無私交。
可誰也沒想到,一段極淺的關係,他卻出手救了我。
那天,我們按照接的拍攝要求,到指定的現場拍攝一組雜誌。
郊區的一座舊廠房,雜誌方要求拍出那種灰質的年代感,所以地址選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