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和沈淵平時都住在鄰市,距離我家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按照計劃,我們會在這邊過夜。
我住在家裡,沈淵則住酒店。
我媽看沈淵,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當天晚上,她就邀請了沈淵在家住。
「別住酒店了,我家有客房,小沈你住客房。」我媽笑吟吟道,「阿姨包的餛飩可好吃了,等明天早上,阿姨給你煮餛飩。」
沈淵看了我一眼,徵求著我的建議。
我點點頭:「就聽我媽的吧。」
沈淵今天幫了我大忙,讓他出去住酒店,確實有些不太厚道了。
沈淵勾了勾唇:「好。」
家裡的床熟悉又舒服,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一串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甜美的夢鄉。
我一看打電話進來的是葉寒,直接就掛了。
沒過幾秒,葉寒又打了電話進來。
那鈴聲就像催命符一樣,打擾得人睡不著覺。
我有些煩,語氣也不是很好:「葉寒,你大早上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我在你家門口,你來開個門吧。」
我有些懵:「你在我家門口?」
「我昨天答應過你,今天會陪你見家長。」
葉寒的語氣里,透著一股施捨。
仿佛他肯陪我見家長,算是對我很交代地過去了。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回去吧。我已經跟你分手了,你也沒什麼資格見我爸媽。」
葉寒語氣不耐:「許夏,要我說多少次,我跟周舒然只是好朋友,沒有什麼的。
彈幕:
「嘔,死渣男,生日當天拋下女主,去接周舒然的是他吧。」
「昨天不陪著女主見家長,害她被她極品親戚嘲諷的是他吧。」
「昨天和周舒然吃同一碗餛飩的,也是他吧!」
「他怎麼敢說出女主心眼小這種話的,女主你一定要清醒一點,別被死渣男給PUA了。」
我重申道:「葉寒,我們倆玩完了,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麼多。」
「許夏,聽話,別跟我樞氣了。」葉寒大概也沒想到,我的態度會這麼強硬,他的語氣稍稍柔和了些,「你那個大伯母一向勢利眼,我昨天沒跟著你回來,她肯定對你冷言冷語。她今天要是還沒見到我,指不定怎麼編排你。」
「這就不牢你費心了,我昨天已經帶著新交的男朋友,見了我家親戚。你就好好陪你的周舒然,別操心我的事情了。」
葉寒在電話那頭笑出了聲:「許夏,你別騙我了。沒有人比我知道,你有多愛我,你怎麼可能這麼快換男友呢。」
原來他比誰都清楚,我有多麼喜歡他,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地傷害我。
他明白,無論他怎麼傷害我,我都會原諒他,在原地等他回頭。
這樣輕易踐踏我真心的葉寒,讓我感到噁心。
我對他僅有的那麼一點感情,在他無恥的話語中,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我冷聲道:「你愛信不信。」
為了防止他再打電話過來擾我清夢,我直接把他的電話拉黑了。
過了會兒,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10.
我媽一大早就起了,走過去開了門。
她看到門外站著葉寒和周舒然,臉色不太好看:「你們來做什麼?」
葉寒:「我來看望伯母你,昨天就該來的,有事耽擱了。」
我媽瞥了周舒然一眼:「那她呢?」
周舒然朝我媽笑笑:「我是葉寒的朋友,許夏似乎誤會我和葉寒的關係了,我特地過來跟她解釋清楚。葉寒是真心喜歡許夏的,我不希望他倆的感情,因為我受到影響。」
我媽冷笑一聲:「是嗎?只是朋友?你們這朋友可當著真夠特別的。你這爪子,怎麼一直抓著葉寒的手不放啊?你是腿腐了,站不穩嗎?」
周舒然神情有些尷尬,收回了手。
昨天晚上,我就跟我媽講了我和葉寒分手的具體原因
我媽自然是向著我的,對葉寒和周舒然沒什麼好臉色
我媽直接道:「行了,許夏跟我說了,她已經跟你分手了。你們該幹嗎幹嗎去,別來我家晃悠,我看到不要臉的東西就頭疼。」
我媽就差指著葉寒和周舒然鼻子罵了。
葉寒沉下了臉,周舒然卻微微勾了唇,隨即擺出了一副受到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怎麼辦?伯母好像不信我們是清白的。」
葉寒冷哼一聲,對著門裡喊道:「許夏,你可要想清楚,破鏡難重圓。你要是執意跟我分手,以後你後悔了,哭著求我復合,我都不會答應的。」
我從屋裡走出來,就聽到他在門口放狗屁。
葉寒看到我走了出來,稍稍鬆了口氣,那語氣依舊很欠揍:「許夏,你還是出來了。我就知道,你是在說氣話,你壓根捨不得跟我分手。」
而周舒然看向我的目光,充斥著不滿。
她見我望過來,立馬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許夏,你自己能想通就好。我和葉寒認識了十多年,要談戀愛早就談了,我們倆之間真的沒什麼的。」
明著是解釋,暗地裡卻是明晃晃的挑釁。
瞧瞧他們感情多好啊,都認識十多年了,可不是只認識了葉寒三四年的我能比的。
偏偏葉寒一點都沒聽出來,認同地點點頭,又指責我:「許夏,你別什麼醋都吃。」
恰在這時,沈淵從外面晨跑回來了。
他見門口站著葉寒他們,開口道:「讓一讓。」
他聲音偏冷,仿佛還攜裹清晨的寒霜。
葉寒打量了他幾秒後,下意識皺起了眉。
光從外貌來看,沈淵跟他比起來毫不遜色。
而沈淵戴的那塊表,看著低調,實際上也價值七八百萬。
葉寒突然就有了危機感。
他沒有挪動腳步,問:「你是誰?」
沈淵瞥了我一眼:「我是許夏的男朋友。」「什麼?」
葉寒那張自信的臉上,多了些震驚。
他的臉色有些白,他擠出一絲笑,看向我:「他說的是真的?」
我擠過他,挽住了沈淵的胳膊,下巴微抬:「沒錯,你以後別來找我,也別打電話過來,我男朋友知道了,不太好。」
話落,沈淵的眼底多了淡淡的笑意。
他配合道:「你既然跟許夏分手了,就別再來打擾她。」
我倆進了屋。
葉寒抓住了我的袖子,執拗地問我:「許夏,他不是你男朋友,是你故意找他來氣我的,對不對?」
我拂開了他的手:「葉寒,別想太多,我不是非你不可。」
我關上了門。
留下了失魂落魄的葉寒站在原地,至於周舒然看到他這模樣,臉色也很不好看。
彈幕:
「是誰爽到了,是我!」
「死渣男以為自己是人民幣嗎,女主非他不可。」
「瞧瞧死渣男失魂落魄的樣子,哈哈哈,活該!」
11.
我還記得我在書中的結局,我是得了癌症死的。
因此我抽空特地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醫生說我還算健康,但一定要保持良好的作息和愉快的心情。
目前來看,乳腺和甲狀腺有點小問題,但好好調養就好了,問題不是很大。
我在心裡罵了葉寒幾句,我那癌症絕對是被葉寒給氣出來的。
說起葉寒,我就覺得煩。
他這個人,得到了不知道珍惜。
等他終於要失去我了,又開始後悔了。
他三天兩頭讓人送花到我工作的地方,我下班了,他又在公司門口堵我,讓我給他一個機會。
無論我對他態度怎麼冷淡,他依舊沒放棄。
我們的角色,好像互換了。
這期間,周舒然曾經打過來一個電話,說我既然跟葉寒分手了,就別再釣著他了,他該追求他的幸福了。
我感到好笑:「你口中的『他的幸福」是你嗎?可他怎麼纏著我不放?」
最後周舒然惱羞成怒,掛了電話。
這天,我一下班,又在公司門口遇到了葉寒。
他倚在一輛勞斯萊斯前,落日餘暉落在他身上,投出一道孤寂的身影。
我一出來,他就堵在了我面前:「許夏,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陪我過。」
「我們已經分手了。」
葉寒的語氣有些委屈:「許夏,我之前的幾個生日,都是你陪我過的。」
我挑挑眉:「我的生日,你都沒怎麼給我好好慶祝過。由此可見,生日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
我轉頭就要離開,葉寒拉住了我的手,低垂著頭,看著有些可憐:「對不起,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不行哦,」我抽回了手,「我今天要去見沈淵的父母,」我看向不遠處,「你看,沈淵已經開車來接我了。」
葉寒訝然:「你這麼快就要見他父母了?」
「沒錯呢,再過不久,我們可能就要結婚了。」我笑吟吟道,「我的婚禮,我就不邀請你來參加了,沈淵會生氣的。」
在我的刺激下,葉寒的臉色變得慘白
他擠出一絲笑:「會不會太快了,你都不了解他。」
「他愛我這一點,就足夠了。」我瞥了他一眼,「總比談了好多年,連個結婚的影子都看不到要好,你說對嗎?」
葉寒還想說些什麼,我已經直奔沈淵去了。
留下葉寒一個人在原地,露出苦澀又活該的笑容。
12.
車上。
沈淵問:「葉寒來找你做什麼?」
「求復合。」
「你會心軟嗎?」
我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我不會回頭。」
我又說:「去見你的家人,我還是有點緊張。」
沈淵之前假扮我的男友,把我家人哄得很好。
他這次來找我假扮他女友,應付他家裡人時,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我希望像沈淵一樣,圓滿完成任務。
「你放心,我爸媽都很好相處,這個給你。」
沈淵伸出了手,掌心裡,躺著一顆薄荷糖。
我瞧著那顆糖,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
他當我是小孩子嗎?吃顆糖就什麼都好了。
我接過了那顆糖,心情倒是放鬆了些。
13.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沈淵的爸媽,出乎意料地好相處。
我一進門,他們就熱情地招待了我。
飯桌上,我正喝著湯。
沈母突然說:「下個月十號是個好日子,你們在那天訂婚怎麼樣?」
我差點被那口湯嗆到。
我只是假扮沈淵女朋友,過來見個家長而已,怎麼突然開始商量結婚的事宜了?
沈淵替我答道:「還早,我和許夏想再多談幾年戀愛。」
沈母瞪了他一眼:「不早了,你都二十七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都能走路了。」
除了這一段小插曲外,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14.
飯後,沈淵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去了書房。
沈母考慮到我可能無聊,找出了一本相冊,上面是沈淵從小到大的照片,陪著我一起翻看了起來,順便講一講他的糗事,氣氛很融洽。
相冊里,有沈淵從小到大去參加各種比賽時,捧著獎盃的照片。
可以看出,他一直是個很優秀的人。
相冊上的照片,只記錄到了他十六歲。
沈母說:「他經歷了一場很嚴重的事故,去國外治療了三年,我們也沒心情給他拍照了。」
我安慰道:「現在都好起來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沈淵十六歲時,拍的那張照片上。
那時候的他眉目英俊,肆意張揚,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對於照片里的他,我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沈淵說過,他跟我有過一面之綠,那應該就是在那時了。
我盯著那張照片,腦海里閃過破碎的記憶片段。
昏暗的車廂,惡臭的氣味,刺耳的叫聲。
我垂著眸,吻向了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少年沈淵。
耳邊是沈母的感嘆聲:「是啊,現在都好起來了。」
她的話把我從那段記憶里拉了回來,我再試著去回憶那段詭譎的畫面,卻什麼都記不起。
仿佛那只是我的一場夢,醒來就沒了痕跡。
我的心空落落的。
我好像丟了很重要的東西。
過了會兒,沈淵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相冊上,語氣有點重:「媽,你帶許夏看這個做什麼?」
沈母笑眯眯地道:「你這是害羞了?你小時候穿女裝的照片多可愛。」
沈淵從我手裡奪過相冊,緊抿著嘴角:「跟這個無關。」
沈淵這人,一貫風輕雲淡,喜怒不形於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氣。
因為一本相冊就生氣,實在不像沈淵。
沈淵注意到了他的失態,他很快又恢復了以前溫和的模樣:「許夏,劉姨煮了燕窩銀耳羹,你要不要去喝一點。」
我點點頭。
這件事就算這麼輕輕揭過去了。
我看到沈淵把那本相冊拿回了他自己的房間,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只是一本普通的相冊,他至於這麼寶貝,連看都不讓人看嗎?
15.
沈家人很熱情,晚上邀請我留宿。
盛情難卻,我住了下來。
大概是認床的緣故,我睡得並不好,還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我夢到自己回到了高一暑假。
我考了全校第一,全家人都很高興,帶我去了外地旅遊。
旅遊途中,我被人拐了。
同樣被人拐的,還有年少時的沈淵。
那是一群喪盡天良、毫無底線的人販子,他們拐我和沈淵的目的,不是為了把我們給賣了,而是逼我們生一個孩子。
他們的僱主是個不能生育的中年男人,他需要一個完美的繼承人。
品學兼優、長相出色的沈淵和我,就成了他們手裡的獵物。
我和沈淵自然是反抗過,受到了很嚴厲的懲罰。
我深知反抗無用,變得聽話了許多。
沈淵桀驁不馴,吃了很多苦頭,依舊不肯彎腰。
有一天,我偷聽到了那幫歹徒的對話。
他們說,沈淵如果再不配合,那就把他給做了,他們已經物色好了新的人選。
再一次,沈淵被打得渾身是血時,我推開那些大漢,胡亂地吻向了少年沈淵。
少年的薄唇冰冷,還有苦澀的血腥味。
我哀求著他們放過他,我和沈淵一定乖乖聽話。
雷聲轟隆。
我從睡夢中驚醒,臉頰冰涼,都是夢中流下的淚水。
我盯著漆黑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如同脫水的魚。
我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噩夢。
那是一段痛苦的經歷,因為太過痛苦,我選擇將它遺忘。
如今看到沈淵少年時的照片,那段記憶又被掀開了一角,捲土重來,來勢洶洶。
可怕的雷聲,陌生的環境,本該遺忘的噩夢,就像是海水,要把我淹沒。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昏暗惡臭的車廂,命運如同浮萍,完全不能由我控制。
靈魂在戰慄,骨頭泛著冷意。
一切都讓我感到窒息和恐懼。
我急急忙忙去開燈。
忙亂之中,檯燈被打翻。
它落在地面上,發出了刺耳的破碎聲。
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門外傳來了焦心的沈淵的聲音:「許夏,你沒事吧。」
不等我回答,他就踹開了門,緊緊地擁住了我。
溫暖的氣息包圍了我,身上的寒意如潮水般漸漸褪去。
我伏在沈淵的肩頭,啞聲道:「沈淵,我都記起來了。」
那一年,我和沈淵就像是受傷的小動物,依偎在一起取暖,熬過了一段黑暗的歲月。
後來趁著歹徒放鬆警惕,我和他跑了出去。
經歷了九死一生,我和他都得救了。
沈淵傷得很嚴重,他的父母連夜帶他去了國外治療。
因此,我的父母並不知道和我一起被綁的人是他。
他的父母當時一心擔心他的安慰,也沒有心思去了解除了他,還有誰被綁了。
所以,沈父沈母也並不知道,我就是當時跟沈淵共患難的那個小女孩。
沈淵是身體上的傷害,我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傷害,後來我選擇遺忘這段記憶,用來保護自己。
這也是我與沈淵重逢後,對他毫無印象的原因。
我也明白了我剛才翻看沈淵的相冊時,他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他不願意讓我記起那段痛苦的過往,他是在保護我。
沈淵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聲音里充滿了愧疚:「對不起,我不該出現在你面前。
我伏在他的肩頭,悶聲道:「該是我說對不起的,我忘記了我們的約定,選擇了跟葉寒在一起。」
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一起度過難捱的歲月後,慎重許下了一個約定。
等出去後,他們要站在陽光下,談一場正大光明的戀愛。
他們不再是互相依偎著取暖的小動物,是重新擁有美好未來,一起創造美好回憶的少年與少女。
那些他們經歷的傷痛,他倆會用時間一點點抹平。
可我失憶了,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我不知道從國外治完傷回來的沈淵,發現我失憶了,是什麼心情。
看到我跟別的男人談戀愛,又會是什麼心情。
他一定比我痛苦。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能過得幸福,比什麼都重要,我以為葉寒能給你幸福,」沈淵蹙眉,「直到那天,我去樓梯口透氣,才發現你過得並不快樂。」
「是我太貪心、太自私了,我捨不得放開你,再一次接近了你。」
「我以為我足夠小心,你就不會恢復記憶。」
沈淵的語氣里,是深深的自責。
我在心底輕輕嘆息。
其實那麼多年過去,那段過往雖然就像陰霾,如影隨形,但已經消散了許多。
沈淵的愛太過小心翼翼,生怕我受到一點傷害,其實我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脆弱。
我問道:「那你後悔接近我嗎?」
沈淵沉默了幾秒,反問我:「你願意履行我們之前的約定嗎?」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願意。」
沈淵語氣平靜:「我不後悔,很抱歉許夏,我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好,讓你看到了我如此卑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