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我只能東張西望,儘量不和他有任何對視的機會。
「你更漂亮了。」
「謝謝。」
陳序手裡轉動這打火機:「我知道你當時喜歡我。」
8.
我的心裡像是有一塊兒地方腐爛,我甚至能聞到它泛著臭味。
「你當時很明顯的,其實好多人都知道。」
好多人都知道嘛?
離我最近,也是和我關係最好的同桌就不知道啊。
「他們當時都說你配不上我,但是我知道我對你還是有點感覺的。」
我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陳序繼續說:「要是你當時能勇敢一點,也不至於三十好幾了還單身。」
我敷衍一笑:「過去的事兒,就別提了吧?」
「怎麼能不提呢?」陳序看著我的眼神逐漸猥瑣:「我們能遇到也是緣分啊,我覺得這是老天在給我們機會,讓我們再續前緣呢。」
我忍無可忍:「陳序,你老婆流產現在還在醫院呢。」
陳序面色一僵,眨眨眼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在意這個啊,沒關係,我可以離婚啊。」
我深呼吸一口,心臟微微刺痛:「陳序,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還是說你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陳序嘴唇抿得緊緊的,別過臉沒有回答。
「陳序,我先回去了,以後就別再見面了。」
我起身要走,陳序卻突然說了一句:「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搖搖頭:「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對於陳序,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連好奇都沒有了。
我拎起包,起身離開,剛走到門口卻聽見陳序大聲說:
「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我轉過身看他,他眼眶通紅瞪著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墮落。」
店裡吃飯的人紛紛看過來。
陳序擦了一把眼睛,起身走出去。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記得和他有什麼糾葛。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你還記得劉悅嗎?」
我點頭:「你高中時候的女朋友。」
他嗤笑一聲搖頭:「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表姐。」
「啊?」
陳序看向街邊來往的車輛:「當時我其實……有點喜歡你的,可是你的眼裡只有學習,我朋友說,我必須做些事情引起你的注意。」
我想了想,具體什麼事情已經不記得了。
因為當初,他只要站在那裡就能吸引我的注意。
「於是,我學會了抽煙,學會了說髒話,學會了打架,可是你連個正眼都沒有給我,」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變大:「我為了你荒廢了學業,什麼都沒了,你卻什麼都不知道。」
我驚了,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陳序,你確定你當時喜歡我嗎?你喜歡我為什麼不追求我。」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因為當時我很普通,而你備受關注,所以你不想追求我,不想降低自己的身份,於是想盡辦法讓我先開口。」
「才不是呢……」
我打斷了他的話:「至於你說的為了我變壞,難道不是你沉迷於那種叛逆的快感嗎?你只是現在生活不如意,所以才將我當做一切的擋箭牌,當做藉口,如果你現在事業有成,生活美滿,你一定會將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智慧和努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一切都歸結到我身上。」
我看了眼他微微發抖的雙手,繼續道:「說到底,你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的無能與失敗罷了。」
陳序猛地搖頭:「不是這樣的……」
「好了。」我不想再聽他為自己的卑劣找各種藉口:「我走了,再見吧。」
陳序一把抓住我:「想走,你以為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我警告地看著他:「放手,這裡有監控的。」
他猥瑣一笑:「有監控又咋了?」
「我再說一遍,放手。」
陳序挑釁的看著我,沒有鬆手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一把撈起他的手朝後擰去。
陳序為了緩解痛苦只能單膝跪在地上,疼的吱哇亂叫。
「你別忘了,我是警察。」
「錯了錯了,對不起,趕緊鬆手,要折了。」
來往的路人好奇的看過來,我也不想鬧得太大,將人鬆開了。
「趕緊走,別讓我再看到你。」
陳序尷尬一笑,一邊走一邊警惕地看我。
我拿出濕巾擦了擦手,準備回家,身後傳來一陣掌聲。
我轉過頭,沈逐竟然站在我身後。
9.
「孟警官,好身手啊。」
我的心情突然間豁然開朗:「你就站在後面看著?也不英雄救美一下。」
他兩手一攤,無辜地看著我:「冤枉啊,我明明是……坐在車裡看的。」
我朝他身後看了一眼,他的車果然停在那裡,方才竟然沒有注意到。
他委委屈屈地看著我:「你都沒注意到我。」
「誰讓你狗狗祟祟的。」
說完,我便朝著他的車走去:「送本小姐回家吧。」
沈逐笑著跟上來。
我一上車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你的車咋了這是?」
他撓撓頭,從後備箱將一捧發黑的玫瑰花拿出來:「它壞了。」
「幹嘛不扔了,捨不得錢啊?」
沈逐傻笑一陣,跑過去將花扔進了垃圾桶。
「先去一趟花店。」
沈逐系安全帶的動作停下,呆呆的看著我。
「以後買玫瑰花不要買那麼多,也不要買那種配色,又貴又不好看,今天就讓你看看花藝大師的傑作。」
沈逐抿抿唇,眼眶微紅:「我……其實,其實那天是……」
「我知道啊,我答應了。」
他猛地抬頭,表情有些難以置信,清了清嗓子才說:
「你那天就知道了?」
「不然呢?你車裡花香肆意哎。」
他鬆開手裡的安全帶,突然靠近我,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
「你覺得我現在如果吻你的話,會不會太快了?」
我想了一會兒:「應該……不會吧。」
我話音剛落,他的吻便落在了我的唇上。
「抱我。」
我聽話的抱住他的腰。
「你知道,這一刻我等了多久嗎?」
10.
「什麼意思啊?」
沈逐突然間臉紅了,嘴唇的顏色更鮮艷。
他微微起身:「今晚吃什麼?」
他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別轉移話題,什麼叫等了很久,我們認識也沒幾年吧?」
他右手攥成拳放在唇邊咳嗽幾聲,臉直接紅到了脖子。
「其實,其實,咱們倆是一個學校的,同級。」
沈逐的聲音很好聽,由他口中說出我的高中的模樣,在外人聽來可能會覺得這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的姑娘。
他說他自己是轉校生,第一天上課就遲到了,是我給了他一支筆,然後悄聲和他說:「考試的年級可以晚到二十分鐘。」
他說,我遞給過他一支創可貼。
他又說:「我當時以為你要追我。」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對於他說的這些我似乎記得,又記得不真切。
高中的時候,好像有一個男生遲到過,他急匆匆的跑進學校,結果看到校門口的教導主任又急急停下腳步。
我對那個男生的印象只有一個,好高啊。
我當時也確實給過一個男生創可貼,體育課上陳序那幫人和他打了起來。
我怕被陳序發現,將創可貼塞到他手機便跑開了。
「不記得了?」
我搖搖頭:「記得,只是沒有那麼準確,而且你變化還挺大的。」
沈逐似乎有些失落,又很快調整過來:
「後來我發現,你喜歡的人是陳序,我有點害怕,因為他不是一個好人,我害怕你受傷,所以每天都送你回家。」
我瞪大了雙眼:「那會兒是你跟蹤我?」
這件事我記憶猶新,當時我很敏銳的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而且是每一天,我嚇壞了將這件事告訴了我爸媽。
我爸媽嚇壞了,每天輪流送我上下學。
沈逐聽我說完,笑的直不起身:「我服了,多浪漫的一件事兒啊,怎麼到了你這兒成了刑事案件?」
當然是刑事案件,當時陳序被學校開除,就是因為夥同幾個校外的男生,強姦了一個學校的女生,那個女生正好跟我同路。
雖然學校沒有明確說陳序開除的原因,但是校內的學生幾乎都知道。
我家人知道後,嚇出了一身冷汗,到現在說起來還後怕。
我抱住沈逐精瘦的腰:「謝謝你。」
沈逐身體僵硬,半晌後才回抱住我。
「傻呀你,把你嚇成那樣還謝我?」
我心裡暖洋洋的,鼻子卻又有些酸澀。
「謝謝你一直喜歡我啊。」
11.
第二天上班,剛走進警局,同事就同情又擔憂地看著我。
「怎麼了?」
她嘆了口氣ƭṻₓ將手機遞過來,是一段視頻。
我伸手點開,陳序竟然出現在畫面了。
他在直播,一邊剔著牙一邊說話,手腕上還有昨天被我捏青的痕跡。
「騷著呢,高中那會兒就騷,現在……嘿嘿,懂得都懂。」
我心裡一驚,這不會是在說我吧。
「是啊,他們被我發現了,我就和那男的打了一架,還記了處分,高中都沒畢了業。」
可真是會顛倒黑白。
以為那個女生沒有報警,這件事Ţû⁷就無跡可尋了嗎?
「現在那男的也當警察呢,姓沈的。」
我深呼吸一下:「他直播就是為了黑我?」
同事點點頭:「是啊,這只是其中一段,說的可髒了,直播間被封了好幾次,但是耐不住人家號多啊,造了你一晚上謠 啊。」
同事有些義憤填膺:「現在的網友嘴巴可真毒,聽到一個女人被造謠名節問題就失去理智,不管真假先來幾個黃段子再說。」
看她的樣子,我也知道我被罵的有多慘了。
沒想到陳序會來這一手,原以為話說到那個地步,就是橋歸橋路歸路了。
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呢?
我還在思索中,沈逐已經急匆匆跑來了。
他看著我半晌才說話:「你沒事兒吧?」
「放心吧,我沒那麼脆弱的。」
他雖然沒有再說話,眼裡還是濃濃地擔憂。
組長到局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談話,說她已經在調查這件事了。
「你放心,我肯定還你一個公道。」
我鼻子酸酸的,沒想到我的同事竟然沒有一刻相信陳序說的是真的。
我吸吸鼻子:「那網友會不會說我們以官欺民啊?」
組長嘆了口氣,不贊同的看著我:「你是官嗎?」
我搖搖頭。
「警察也是人,自己的權益名聲收到損害,當然要積極維護啊,而且這也關係到我們公安局的聲譽。」
我想了下,也是。
中午下班,沈逐按約定來找我。
我看著他吃飯的樣子,想著他高中是什麼樣的呢?
心裡無比後悔,竟然為了陳序這樣一個人,沒有關注到這麼好的沈逐。
他抬起頭,狐疑地問:「你在笑什麼?」
「你喜歡了我二十年唉。」
沈逐的臉唰的一下紅了,繼續埋頭吃飯。
「二十年唉,我得多優秀啊,能讓沈大隊長喜歡二十年?」
沈逐笑起來:「是是是,你是最優秀。」
「哎,」我搖搖頭:「你當時就應該告訴我的,然後努力的追求我,說不定現在咱倆孩子都有了。」
他努努嘴:「你當時眼裡只有陳序,連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吧?」
我一時語塞,還真是。
「沈隊……」
我轉過頭,是刑警隊的同事。
他抱著電腦:「查到了,您不是說一查到馬上給你看嗎?」
沈逐已經恢復了往日冷靜持重的模樣,周身的氣場也變得強勢鋒利。
「好,辛苦了。」
小警員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不辛苦不辛苦。」
小警員離開後,我也沒有問他在查什麼,他們的任務是需要保密的。
「所以你一進警局就認出了我?」
他點點頭,低著頭偷偷看我。
「嘶~」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有點茫然。
「所以你知道我喜歡過陳序?」
他除了點頭似乎已經忘記了其他動作。
所以,那天他才生氣了。
「那天的掃黃行動……」
12.
沈逐立即說道:「那次,那次是任務,你以後就知道了。」
我還打算問點什麼,上班時間已經到了。
回到辦公室,組長過來說公安局已經發了聲明要讓造謠的人負法律責任,並且找到了當時陳序的檔案,他並沒有因為打架被記處分,肄業也是因為中途輟學。
聲明一發出去,反響並不大,還是有很多人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們認為這是陳序冒犯了警察,所以被隨意按上的罪名。
但是,我們也只能做到這裡了,再多也是無能為力。
下班後,我給沈逐打電話,他沒有接,我猜到是有任務了。
剛走到地鐵站,竟然看到了李小萌。
她更加瘦了,孱弱的身體在北方的寒風中搖搖欲墜,手裡還提著一大袋東西。
她看到我,眼睛微微睜大:「你是孟琪?」
「是,好久不見。」
我們站在風中聊天。
「聽說你當了警察?」
我看到她脖子上的紫青傷痕,耳朵上也有血跡。
「是的。」
「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沒有說話。
「我和陳序結婚了,是不是沒想到?」
我點點頭。
她突然哭了起來,來來往往的人都伸著頭看。
「怎麼了?如果他家暴你,你可以選擇報警,或者離婚。」
她哭的更加大聲:「我不敢,他說我要是敢離婚,他就殺了我,還要殺了我家裡人。」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那個畜生害了我一輩子,要不是他……他當初強暴了我,我也不會嫁給他。」
她的頭靠在我的肩頭,小聲說道:「他在販毒,我有證據,你能確保抓住他嗎?如果可以,我就把證據交給你。」
我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我必須和我同事商量下方案,你先一切如常,我會想辦法給你答覆,將你保護起來。」
「好。」
李小萌像是看著救命稻草一樣看著我:「孟琪,我相信你。」
13.
我沒敢直接回警局,而是到家迂迴了一下。
路上給沈逐打電話,他依舊沒有接聽。
我回去時,組長正要回家:「怎麼回來了?」
我一把拉過她,將李小萌說的都告訴了她。
組長面色凝重:「我得先去和趙隊說一聲,你先在這兒等我。」
趙隊是緝毒隊的隊長。
一刻鐘後組長才回來,她額頭全是汗,我趕緊給她找紙巾。
「趙隊不在,說是今晚和刑警中隊聯合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