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開到了哪,杜南詔熄了火下車,他向我伸出手:「帶你看月亮。」
我怔愣幾秒,握了上去。
江邊月色盈盈,月光被水波紋堆起又下墜。
「江水可以承載月光,那或許也可以承載你不好的回憶,我希望你開心,不能永遠就從現在開始。」聲音輕慢,散在風裡,我卻聽了個真切。
我看他,他也看我。
他的眼睛很亮,比月亮還多了幾分繾綣。
「你很棒,從前是,現在也是。你不需要原諒任何人,他們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如果老天懲罰不了他們,那就換我來。」
杜南詔突然朝我湊近,在我們鼻尖即將相觸的時候,他停住了,四目相對:
「看到了嗎,月亮在這裡。」
……
8
或許是吹了風的緣故,我發燒了。
杜南詔沒去工作在家照顧我,因為生病,我變得很沒有安全感。他摸了摸我的額頭:「我先去做飯,吃完飯再吃藥。」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指,滾燙髮紅的臉貼著他的手掌:「不要走。」
「咳,給你做了飯,馬上就來。」
「好熱……」我的大腦混亂,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冰涼的地方靠。我環住他的腰,頭往他頸窩裡蹭。
他不自在地抱住我:【老婆投懷送抱,超了。】
我半閉著眼哼唧:「就會口嗨,有本事你超一個給我看看……」
【???】
我不滿地扯他衣服:「好熱,你能不能變成小黑?」
生病的人就是這麼蠻不講理。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說著他變成了小黑蛇鑽到我衣服里,突如其來的冰冷的觸感把我刺激得一顫。
我揪住他的蛇尾,又被他從指縫溜走。他還想往別處鑽,我制服住他,但生病的人哪有力氣反抗?他很快逃脫出來,蛇信子曖昧地舔舐了下我的耳垂。
我的身體很沉重,大腦也是昏昏沉沉的,沒力氣和他糾纏。
黑曜石般的鱗片閃著光澤,蛇身緊緊纏住我的腰,我貼在他冰冰涼涼的鱗片上,任由他把我纏緊。
靠在鱗片上很舒服,意識遠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等我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整個房間只有我一個人,床頭柜上微弱的燈光照在我身上。
強烈的孤獨感把我包圍,身體的難受放大了我的情緒。
突然,燈亮了,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我抬頭看,杜南詔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粥:「餓了嗎?煮了皮蛋瘦肉粥,你先吃點。」所有的不安在這一刻消散了。
我剛想吃,【老婆居然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好可愛,超……】
我怒目圓睜:「再超浸豬籠!」
他瞪大雙眼:「你!」
我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假裝無事地撇過頭去。
「你可以聽到我心裡說什麼?」他滿臉錯愕。
我看躲不過去,乾脆破罐子破摔:「沒錯從你開始超來超去就聽到了!一天到晚超超超,你能不能守點男德,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他的臉一瞬間通紅,連耳朵都快紅得滴血了。
接下來幾天他還是很細心地照顧我,只是變得格外扭捏,視線也不敢和我對上。
但他的心確實沒有那麼髒了,開始每天念清心咒和男德經……
9
沒過多久我的病好了,生活再次回到正軌。
上午杜南詔說要帶人照顧我的生意,我壓根沒在意,沒想到中午他真的帶來了三個男人。
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看不清臉,一個是爬寵店店主,還有一個看起來很文弱的清秀少年。
「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哥杜年,二哥杜珩,四弟杜言。」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們好。」
杜年摘下墨鏡口罩,露出那張在電視上出現過無數次的俊臉:「弟妹好,小網紅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她入行以來乾的髒事可不少,我找過人了,相信很快就會被曝出來。」
我愣住了,杜年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知道自己很帥,但弟妹你要再這麼看我,那小子該吃醋了。」
說完他促狹地笑了:「畢竟你可是他的白月光呢……」
「哥!」杜南詔忍不了了。
杜珩拍了拍杜年的肩膀:「你可別說了,他臉皮薄著呢,不敢追人家就變成蛇往人跟前湊,嘖嘖嘖,說不定還借動物之身行不軌之事呢。」
「你們有完沒完!」
【我在老婆面前偉岸的形象真的要崩塌了嗚嗚嗚。】
我冷笑一聲,在他耳邊道:「沒有的東西怎麼崩塌?」
他一臉心碎的表情看著我:【蛇蛇也是會傷心的。】
我瞪他一眼,少來噁心我!
兩兄弟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
10
接下來決定誰先文身,文弱少年欲哭無淚地站出來:「嫂子,我先。」
我剛想動手,他顫顫巍巍地拉住我的手:「嫂子,你輕點。」
「嗯。」我再次動手,他又攔住我,「嫂子,你別抖啊。」
我看了一眼高頻顫動還吱呀作響的床,靜默一秒:「不然還是換個人來吧。」
杜年是公眾人物不方便文身,最終決定是杜珩。
他面對這一切都很淡然,沒有表現出一絲不習慣和難受。中途他問我為什麼會選擇這個行業。
我想了幾秒,有點不好意思:「一開始從事這份工作不是因為喜歡,而是我父母很討厭,覺得這是不正經的人才會幹的。」
「我厭倦了他們的控制和安排,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一步都不能走錯。我想著既然怎麼做,你們都不會滿意,那我乾脆做你們最討厭的事。」
「你現在還這麼想嗎?」
我搖了搖頭:「一開始的動機確實很幼稚,但漸漸地我開始理解並且喜歡上了這份職業。」
「任何東西都可以是畫布,都可以變成藝術品,包括我們的身體。」
「疼痛過後,它會成為身體的一部分,以此來證明我切實地活過、存在過。」
我看著出現在皮膚上的圖案,「曾經看見過一句話,以肉體為容器,記錄我的靈魂。我很喜歡。」
「那Ţü₂就很好。」杜南詔突然出聲。
我看向他,他對著我笑:「有一件喜歡的事情並且可以堅持下去,很了不起,不是嗎?」
【我說過的,你一直都很棒。】
他的眼神溫柔而沉靜,我的心臟漏跳了幾拍。
11
晚上我們幾個一起去吃了飯,告別的時候杜珩摸了摸我的頭:「現在叫你弟妹可能不太合適,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叫你。」
「但是不管結局如何,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妹,受委屈了儘管找我們,哥哥們都在。」
第一次那麼切實地感受到親情,我心裡頗為感慨。
杜年溫柔地擁抱我:「這次太倉促沒來得及準備,下次見面,哥哥再給你見面禮。」
「對了,下次見面,嫂子可要給我文身啊!」
「你那膽量還是拉倒吧。」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今夜的晚風也格外輕盈。
12
這次見面後我和杜南詔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曖昧氛圍里,彼此看到對方都有點侷促。原本平常的身體接觸變得一驚一乍,反倒讓正常的舉動都變了味兒。
經過那次意外,我的父母很久沒有再聯繫我了,今天母親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小寧啊,上次的事我們就不跟你計較了。」
「你們有事嗎?」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這麼玩下去了,也該考慮考慮人生大事了。」
「所以呢?」
「我拜託你陳姨給你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你去見見。」
「我不見。」我掛斷了電話。
下班回到家發現門口燈亮著,一張陌生男人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嚇了一跳:「你是誰?」
男人怕我誤會,急忙擺手澄清:「我是阿姨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是她讓我在門口等你的。」
我的心情瞬間沉進了谷底,不願意相親就來強硬的?
但人已經到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把他趕走,我請他進來坐下。
他非常自信地撩了撩所剩無幾的頭髮:「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叫王前,今年三十,身高 165,體重 60kg,離異有個孩子。結婚後我希望我媽媽能和我們一起住,畢竟她把我養這麼大也不容易。」
我盡力維持臉上的微笑。
「哦,對了。你那個工作我媽媽是不會接受的,我希望你重新找份體面的工作,工資要交由我媽保管,你每個月留個五百差不多了。」
他突然從包里拿出一個漢堡遞給我,「這是我專門花 9.9 搶的麥辣漢堡。」他話音一轉,「你知道我為什麼和前妻離婚嗎?」
在他把漢堡遞給我的那一刻,我的不耐煩頃刻間就消失了,當一個男人對別人摳門到極致的時候,他的一切行為突然都變得合理了。
他都摳成那樣了,你就讓讓他吧。
我的微笑無懈可擊:「為什麼?」
「結婚十周年紀念日我帶她去麥當勞,她居然點了安格斯厚牛堡,結婚十年我才意識到她居然是個撈女!」他說得那麼義憤填膺,我差點以為她觸犯了天條。
我沒說話,默默打開手機給杜南詔發消息:【給我帶一個安格斯厚牛堡,要雙層的。】
他秒回:【收到!】
我正心平氣和、笑容和藹地聽他炫耀他的摳門事跡,沒過多久杜南詔就回來了,他看著家裡多出來的人愣住了。
他的眼眶開始微微發紅:「這就是你吃安格斯厚牛堡,也不和我吃帝王蟹的原因嗎?」
【我居然比不過一個插了三根毛的滷蛋!】
我默默看了一眼王前反光的頭頂,還挺形象。
王前站了起來:「這位是?」
【得不到,那就只好毀掉了!】
我心裡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杜南詔就擋在我們兩人中間,用一種悲憤欲絕的眼神看著我:「嫂子,你不是說哥哥死了你就會跟我嗎,他是誰?!」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王前顯然也沒想到,他愣在原地。下一秒杜南詔衝進廚房拿出一把菜刀:「看來,我的手上又要多一條人命了……」
他冷笑著想朝王前砍去,我假意抱住杜南詔的腰焦急道:「愣著幹什麼,快逃啊!」王前慌了神,屁滾尿流地衝出去,走到門口還被絆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