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同舟完整後續

2025-0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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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前男友摟著未婚妻宣布婚訊。

我拍了張照片發給他母親,「看起來很般配,恭喜你得償所願。」

剛想點發送,手腕被狠狠攥住。

「呦,還跟我媽有聯繫呢?」他面色陰鷙盯著我,「怎麼,錢沒撈夠?」

周圍安靜得可怕,我慘白著臉抬頭。

音樂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我,成了目光的中心。

1

所有人都知道,我因為錢拋棄了沈葉舟。

在他最愛我那年,收了他母親葉岑給的 200 萬。

然後決絕地離開了他。

他不滿母親所為,以絕食抗議,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樣。

他的兄弟們瞧不下去,強忍著對我的厭惡,一一來我面前替他說情。

我一個都沒見。

後來他性命垂危,他母親「走投無路」打來電話,請我去當「說客」。

我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死死抱著我不撒手。

明明瘦得脫了相,抱著我時,力道卻勒得我骨頭生疼。

「阿瑜你來了,你還愛我對不對?我就知道——」

他語氣中的欣喜不加掩飾。

我漠然推開他,給他聽了段音頻,看了條簡訊。

音頻是他母親請我去見他,我開出 30 萬價格的錄音。

簡訊是那 30 萬的到帳提示。

他茫然地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後一把推開了我。

卻因為用力過猛摔到床下,咳得撕心裂肺。

「寧瑜,你 TM 給我滾!」

他狼狽地趴在地上,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我如ṱü⁵他所願走得乾脆利落,連頭都不曾回。

這件事,不知道經誰之口傳了出去。

自此,我徹底成為北城笑柄。

知道的都說,我寧瑜有多愛錢,就有多心狠。

還有人說,我從沒愛過沈葉舟,跟他在一起只是為了錢。

真相到底如何,沒人在乎……

後來沈葉舟病一好,就跟達銳集團老總的掌上明珠蔣湉,達成了商業聯姻。

他的訂婚宴,我還收到不下十份請柬。

發帖的正是他的兄弟們。

我遵照跟他母親的「約定」,徹底消失在了他面前。

但這些年他的事跡我了如指掌。

我知道他和蔣湉一起赴美留學,吃住都在一起。

知道他僅用兩年時間,就完成了哈佛與甘迺迪學院合作的 JD/MBA 雙學位項目。

知道他一進公司,就辦成了幾件超級棘手的案子,讓不服他的公司元老心悅誠服。

知道他跟蔣湉雖沒正式舉辦婚禮,卻已稱呼對方父母為爸媽……

不是我刻意打聽,而是他兄弟們「爭先恐後」跟我彙報。

都說一個合格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安靜,他們卻總想把我拉出來「鞭屍」。

好像證明了沈葉舟有多優秀,就可以證實我有多愚蠢一樣。

今天同學會,是我跟沈葉舟分手三年第一次見面。

明天我就要奔赴另一種人生。

從此他在雲端之上,享他的榮華富貴;

我去我的塵埃之中,受人世磋磨。

來這裡之前,我跟他母親通了電話,訴說了請求。

「你可以去,記住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事不該做。」這是他母親的原話。

我應了。

而我來這裡,名義上是陪老同學顧驍參加同學會。

實際是想找一個主攻腎內科的老同學,核實一些病例資料。

有些事,我必須弄清楚才能釋懷……

只是,我預料到了沈葉舟的羞辱和冷眼,預料到了同學們的欺侮和取笑。

卻唯獨沒預料到沈葉舟會把這場同學會,變成他婚禮的預備宴。

作為眾目瞻仰的主角,他和蔣湉遊刃有餘地玩著酒桌遊戲,秀盡恩愛。

現場氣氛濃烈,沒有人不識趣地提及過往。

我也如願從老同學口中得到答案。

因為顧驍被同學纏住,我多等了一會。

沒想到,不過是偷拍了張照片、編輯個簡訊的功夫,沈葉舟就神出鬼沒出現在我面前。

將我拉到眾人目光下炙曬。

2

「撈夠了如何,沒撈夠又如何?」

我挑釁地睨了沈葉舟一眼,「沈總是可以補差價嗎?」

「寧瑜,三年不見,你的賤還真是一如當年!」

他居高臨下俯視我,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冷得煞人。

他的話像一柄刀劍,刺得我五臟六腑俱痛。

我隔著迷離燈光審視他。

曾經的他就像一道光,真實又固執地立在這詭譎天地間。

如今的他西裝革履,盛色不減當年,雙眸卻恍若無底深淵。

望向我時,尋不到當年的一絲溫柔繾綣。

我腕下用力,迫使他離近了幾分。

「當著未婚妻的面,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到底是誰更賤?」

我像往常一樣跟他「針鋒相對」。

只是曾經說的是纏綿情話,如今吐的是開了鋒的刀子。

沈葉舟如夢初醒,一把甩開我的手,從桌上拿起濕巾,反反覆復擦拭雙手。

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我不想再逗留,與顧驍對視一眼,起身準備離開。

沈葉舟卻腳步一錯,攔住了我的去路。

「甜甜過來,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他斂下戾氣,沖蔣湉招了招手。

「沈哥哥,這位小姐姐有什麼特別嗎?」

蔣湉邁著小碎步走過來,親昵地挽起沈葉舟胳膊,柔弱無骨地靠在他身上。

人如其名,長相甜美可愛,一看就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女孩子。

「是很特別。」沈葉舟話是沖蔣湉說的,目光卻對著我。

「她就是那個為了 200 萬拋棄我的前女友,寧瑜。」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全場氣氛驟變。

巨大的羞恥感瞬間將我席捲吞沒。

我不動聲色,悄悄將發抖的手藏到身後。

因為今晚我可以痛可以笑,唯獨不能展露一絲一毫的脆弱。

「200 萬很多嗎,沈哥哥送我的這套首飾一千萬呢。」

蔣湉白皙如玉的指尖,輕輕撫過脖子上那串璀璨奪目的鑽石項鍊。

她小巧玲瓏的耳珠上,搖曳著同款耳墜。

「一千萬,八位數呢!」

「這是把一套房戴在身上了嗎?!」

人群中響起一串驚呼。

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奚落與嘲笑。

嘲笑我為了區區兩百萬,放棄了這麼帥氣多金的男朋友。

「咔嚓——」

人群中,不知誰捏癟了易拉罐。

我被聲音驚到,偏頭看向聲源處。

顧驍漫不經心把玩著變了形的啤酒易拉罐,臉上似笑非笑。

我沖他搖了下頭,示意他冷靜。

沈葉舟卻突然低低笑出聲來。

他從包里掏出一大沓百元鈔,肆意往包廂上空一拋。

「寧瑜,錢,爺有的是。」

「但,你、不、配!」

紙幣紛紛揚揚,灑在我臉上身上。

又在我腳邊飄散開來。

「這麼好的男朋友,小妹妹可要守緊了。」

我在繽紛打量中強撐笑容。

「那是自然。」蔣湉仰頭看向沈葉舟。

剛好與他寵溺的視線撞在一處。

「哇,好甜好寵~」

「不親一個簡直沒天理!」

不知道誰起了頭,「親一個」的呼聲越來越高。

沈葉舟猛地勾住蔣湉的腰,將她壓倒在沙發上,俯首親了下去。

氣氛頃刻間被渲染到熱潮。

他們在迷離燈光下、我近在咫尺處縱情擁吻。

周圍人聲喧囂,我耳中卻萬籟俱寂。

3

我在洗手間吐了個昏天暗地。

出來時,一眼就看到站在暗處模糊的高大身影。

旁邊包廂有人出入,頻閃燈光打在他臉上,映出洶湧怒意。

是沈葉舟。

我身子先於腦子做出反應,轉身拔腿就走。

我快,沈葉舟更快,我前腳剛落地,就被他一把抓住後肩膀。

「見我就跑,心虛了?」

他掌下用了十成力,攥得我肩膀生痛。

我想掙開他的鉗制,卻無濟於事。

「心虛什麼?」我啞著嗓子笑,「只是覺得跟你沒有敘舊的必要罷了。」

「寧瑜,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了半天,現在才說這話是不是晚了?」

他聲音冷得發寒。

「什麼叫在你眼皮子底下晃,難道分了手,我連同學會都來不得了?」

我挺直脊背,轉身拍掉了他的手。

「既然如此,躲洗手間吐什麼?」

他抬手掐住我下巴,「是有了誰的種,還是被噁心到了?」

想起剛才他親別人的畫面,我胃裡又是一陣翻湧。

為了不露餡,只能死死忍住。

「沒吃多少東西,吐得倒是挺實在。」見我不說話,他慢悠悠下了句評語。

我被他的話刺激得眼窩酸澀。

「沈葉舟,我們早就沒關係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卻被他鉗住雙手抵在牆壁上。

「這話該我問你。」他俯身湊近我,「既然消失了,又為什麼要出現?」

他眼中的嫌棄和憎惡不加掩飾。

周身血液寸寸冰冷,我驀地笑開,

「你想聽什麼答案?忘不掉你想跟你舊情復燃,還是後悔了想祈求你原諒?」

他沒有說話。

大概是真的想聽一個理由。

「當然是——」

「陪我來的。」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調侃男聲打斷。

幾步開外,顧驍兩隻手懶懶散散地揣在兜里,不知在拐角處看了多久。

「兄弟妻不可欺,沈二,你逾越了哦。」

他氣定神閒補了一句。

「你……什麼意思?」沈葉舟聲音忽然有些抖。

「意思是寧瑜現在我是女朋友。」

「說起來我比你還大一歲,怎麼,只允許你有未婚妻,不允許我談對象?」

顧驍漫不經心地捲起襯衣袖角。

大有沈葉舟再不放手,他就要動手的意思。

「你們真的……在一起了?」沈葉舟的視線重新落在我身上。

儘管光線昏暗,我卻感覺他的目光有如實質。

「需要濕吻證明?」我垂眸冷笑。

「自便……」

沈葉舟鬆開我轉身就走。

顧驍吹了個口哨,唇邊漾起狡猾又得逞的笑。

一身偽裝盡數崩潰,我虛脫地靠在牆上,木然閉上了眼。

「讓你別來你不聽,現在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耳中傳來顧驍沒好氣的哼哼。

我睜開眼看著他,「有些事,不是誰都可以代勞。」

知道我要見的是醫生同學時,他曾提出幫我代問,被我拒絕了。

因為我想親耳聽到真相。

「可感情的事,你能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別人。」

顧驍走到我面前,單手撐住我身後的牆,低頭俯視我,

「小瑜,我守了你七年,你對我不屑一顧。」

「剛才他當眾羞辱你,我想揍他你竟然還不讓。」

「他真有那麼好,都分手三年了還值得你念念不忘?」

明明在說著挖苦的話,語氣里卻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我抬手圈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了他懷裡。

他身子明顯一僵。

「阿驍,有些袒護跟愛情無關,人生也沒有那麼多回頭路可以走。」

「當年他求著見我我都不肯見,今天出現必然礙他的眼。」

「他心裡不爽罵我幾句,我接受,誰讓我有求而來。」

我耐心地跟他解釋。

「想țũ₁問的問到了嗎?」顧驍嘆了口氣。

我點了下頭。

「那回吧。」他揉了揉我頭頂,「我去提車,門口等你。」

「好。」我黯然收手。

餘光之外,有道身影悄然離開……

4

送我回家的路上,顧驍異常平靜。

他不開口,我更沒說話的衝動。

「記住你答應過我的,明天我送你。」

我要下車時,他突然反鎖了車門。

本想拒絕,卻在看到他執拗的眼神時變了口風。

「放心,沒忘。」

我安撫地朝他笑笑,比了個「ok」的手勢。

他這才解了安全鎖。

顧驍的車呼嘯著遠去,我卻站在原地出了神。

他和沈葉舟原本是好兄弟。

從小一起長大,好到穿同一條褲子。

我和沈葉舟在一起前,他就當眾給我塞過情書。

被我拒絕了還大言不慚表示「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和沈葉舟戀愛後,他跟著談起了女朋友,只是一茬茬地換,都不長久。

我以為他對我只是一時興趣。

可他卻漸漸退出了我和沈葉舟的生活,最終跟沈葉舟兄弟陌路。

我曾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再跟他有交集。

可家裡出事後,是他陪我在醫院度過無數個難捱的日日夜夜。

還拿自己當煙霧彈,成功讓葉岑對我放鬆警惕。

除了父母,我前半生有兩個遺憾。

一是辜負了沈葉舟,二是無法回應顧驍的愛……

寒夜漸漸起了風,刮在外露皮膚上,針扎一樣地疼。

我用圍巾裹住口鼻,轉身往單元門走去。

不遠處一輛車雙閃突兀地閃了幾下。

借著路燈的光,我看清了駕駛位上的人。

沈葉舟母親的心腹司機,常斌。

我情不自禁冷笑。

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快走幾步,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有事?」

「麻煩寧小姐收拾一下,今晚出發。」

他聲音一如既往沉硬。

「不是明早六點的車票嗎?」我扭頭看他,「沈夫人連一夜都等不及了嗎?」

他沒說話,而是將手機放到中央扶手盒上。

上面是通話狀態,免提。

「寧小姐這是有意見?」蔣湉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了出來。

既囂張又跋扈,全無白日裡的端莊賢淑。

「不敢。」我凝眉輕笑,「我想知道這是沈夫人的意思,還是蔣小姐的意思?」

「有區別嗎?」那邊發出一聲哼笑,

「不管是誰的意思,寧小姐只需要知道,只有你走了沈伯母才能安心。」

她頓了頓,「我才能心安。」

想起 KTV 最後看到的那道身影,我嗤笑出聲。

不過一面,就對我設了防。

而我,何德何能。

「我走就是。」我懶得爭論,移步上樓。

東西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極日常的物件。

收拾完,我拉好行李箱拉鏈,最後看了一眼。

這套房子是我父母買的。

我們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處處都是一家人留下的痕跡。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連房子產權都已變更。

我將鑰匙放在玄關鞋柜上,鎖好門,拎著行李箱下樓。

車子往高速方向駛去時,我打開手機給新業主發告別消息。

一眼注意到那條沒來及發送的消息。

心裡早沒了那股跟葉岑叫陣的衝動勁兒。

我收了手機遙望窗外,跟這一場繁華無聲告別。

燈火將漆黑如墨的夜空點亮,到處高樓林立,霓虹刺眼。

這個城市容納了無數孤獨的靈魂,容納了無數人的喜怒悲歡。

卻再無我安身立命之處……

5

車子越走越偏。

直到看到熟悉庭院我才驚覺,常斌將車開到了沈家。

「夫人想跟寧小姐當面道個別。」

常斌停好車,彬彬有禮打開了車門。

「有這個必要?」我巋然不動。

我來這裡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次次難忘。

也不想再沾。

「我只是遵命辦事,」他直直望著我,「希望寧小姐不要讓我難做。」

我坐在車裡跟他僵持。

寒風吹散車內暖氣,凍得我瑟瑟發抖。

「少爺早就不住這裡了。」良久,他補了一句。

我這才下車。

一路登堂入室,我見到了坐在會客室看財經新聞的葉岑。

將近五十歲的人,皮膚依舊白嫩細膩。

映著水晶吊燈的熠熠光芒,像是會發光。

「這是身份證,常斌會送你進站。」

我在她對面坐好後,她調低電視聲音,遞給我一張身份證。

上面的女生和我有幾分相像。

「為了掩蓋我行蹤,沈夫人可真是煞費苦心。」

我笑了,「我的證件呢,什麼時候能還我?」

「小舟跟蔣家小姐完婚後。」

她將一個新手機推到我面前,「在此之前,希望寧小姐安守本分。」

我頃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沒收我手機。

嗓子突然有些發緊。

扣押我的戶口本和身份證不算,現在連我的人脈關係都要奪嗎?

「如果我不肯呢?」

我手隔著衣服,捂緊了口袋裡的手機。

這個手機是沈葉舟五年前送我的,和他的是情侶款。

用了這些年,已經出現卡頓閃退的情況。

因為存了太多東西,我一直沒捨得換,平時磕一下都心疼……

「我不想有旁人覬覦我選定兒媳的老公。」

她再次將手機往我面前推了推,「寧小姐,別逼我用強。」

一句話,點明人物關係和觀點態度。

知道沒退路,我艱難地掏出手機放在案上。

「小常,處理一下。」她示意。

常斌拿起手機,取出卡槽連同 SIM 卡一起掰斷,又徒手將手機一折。

我眼睜睜看著手機變得殘破猙獰。

「謝謝寧小姐配合。」葉岑滿意點頭。

「如果謝我這三年的乖順聽話,我接受。」

我的視線掠過那塊廢銅爛鐵,「若是謝我今天的無能反駁,大可不必。」

「人生路長,寧小姐還年輕,要學著往前看。」

她揚著下巴吩咐常斌,「不早了,送寧小姐去車站。」

「是。」常斌應道。

我沉默起身,垂頭往外走。

常斌快走兩步,將新手機塞進我手裡。

我麻木接過。

「寧瑜——」

常斌將要拉開會客室的門時,葉岑再次開口。

我像一個提線木偶般回頭。

「好好活著,沒有人想跟一個死人爭。」

她雙手環胸,整個人氣勢十足。

我啞然失笑。

這些年,她把我當賊一樣防範。

還在我離開前廢掉我手機,防止我跟沈葉舟再生糾葛。

可沈葉舟那麼驕傲的人,三番五次被我傷害後,又怎麼可能再回頭。

最可笑的是,她做了那麼多令人髮指的事,最後竟還能違心祝我長命百歲……

「明白。」

我冷冷應聲,越過常斌打開房門。

門一開,我乍然愣在原地。

沈葉舟就站在門外。

他脊背挺拔,呼吸平和。

那雙黑沉眸子,卻燃著幽幽星火。

6

「小舟,你怎麼回來了?」

葉岑聲音難掩震驚。

「想家了就回,這不是母親囑咐過的嗎?」

「現在我回來了,母親這麼驚訝——」

他嘴角微挑,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

「是這個家我回不得了,還是母親又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句句都是「母親」,但句句都帶刺。

我聽得皺起了眉。

曾經的沈葉舟雖然和他母親關係緊張,好歹還叫一聲「媽」。

現在連「媽」都懶得喊了,卻管蔣湉父母叫爸媽。

這幾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麼……

「夫人——」

常斌突然急急向我身後走去。

思緒被強行打斷,我疑惑轉身。

葉岑僵躺在紅木沙發上,呼吸急促,一向從容不迫的臉鐵青鐵青的。

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因為常斌一走,我感覺周邊空間都變得逼仄。

我甚至聞到了沈葉舟身上淡薄的酒氣。

對我來說,這種距離太過危險。

換做其他任何場地,我都可以破罐子破摔。

唯獨在沈家,當著葉岑的面,我沒辦法嬉笑怒罵。

會更顯得我像個廉價的小丑。

我若無其事地往邊上退了兩步,想離沈葉舟遠一些。

他卻大步上前,伸手勾攬住我的腰,徑直把我往他母親那邊帶。

他的胳膊像是一道銅牆鐵壁。

我想把自己黏在原地,無奈力不能及,只能任他拖拽著往前。

「這麼晚了,我的好母親還在家裡會客,真的好辛苦。」

沈葉舟強行把我按在沙發上,「剛才談成了什麼生意,再讓我聽聽唄。」

「小常,送寧小姐回去。」

葉岑緩過一口氣,但整個人都散發著陰沉。

我順從站起身。

卻被沈葉舟再次壓了回去。

「我現在好歹是沈ƭû⁽家的大半個主人,母親這樣,是不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他調整著手上腕錶,神情慵懶,卻字字都是警告。

前有葉岑虎視眈眈,現在沈葉舟咄咄相逼。

我摸著手中冰冷的手機,一時進退兩難。

時隔三年,他們家的事,我已經沒有一丁點心情去干涉。

我想甩手走人,但手上只有張冒牌身份證。

沒有常斌的幫助,我即使知道去哪裡乘車,也過不了人臉識別進不了站。

就在我們三個人僵持不下時,葉岑再次開口,

「你不是想知道三年前發生了什麼嗎,讓她走,我告訴你。」

「鬼知道你又會編扯什麼瞎話,比起你,我更想聽她本人說。」

沈葉舟語氣寡淡。

葉岑嗤笑,「你想聽她本人講,也得看她願不願意。」

所有人目光齊刷刷落在我身上。

「我沒有和前男友敘舊的癖好。」

我唇角微勾,笑了,「我怕我家顧驍吃醋。」

沈葉舟一腳踹翻了會客茶几。

他緊緊攥著拳,脖頸青筋聳動,像密密烏雲里蘊藏著毀滅之力的閃電。

我知道,他此時一定怒極。

但我卻沒有一點成就感。

作為他昔日愛人,我一直知道刀子往哪裡捅他最痛。

跟他在一起時,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拿著對他的了解,當成傷他的武器。

這三年,卻一股腦把他的心扎透傷盡……

「走吧。」我起身招呼常斌。

他看向葉岑。

葉岑重重點頭。

往外走時,常斌三步一回頭,似是擔心葉岑安危。

「再不走,你可能會後悔。」

我點到即止。

常斌一激靈,腳步霎時急促起來。

這一次,沈葉舟沒有再攔。

7

「他……接管沈家了?」

往車站趕時,我想起沈葉舟的話,躊躇問道。

「去年少爺接管公司後,夫人將名下一半股份轉給了少爺。」

常斌沒有隱瞞,大概是感念我剛才的配合。

「知道了,謝謝。」

我主動中斷了話題。

和沈葉舟在一起時,他就對我知無不言。

我知道他父親去世前給他留了 10% 股份,他年滿十八歲就可以繼承。

他母親手中有 30%,現在給了他一半,就等於說他手裡有了 25% 的股份。

壓了他母親一頭,在公司絕對有了話語權。

他以後,再也不會輕易被他母親肘掣了吧,我心想。

我閉上眼睛,想淺眠一會,卻心煩意亂睡不著。

手往口袋一摸,習慣性掏手機。

卻摸了個空。

這才想起手機已經壽終正寢了。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常斌突然開口,

「今天的事,我也是聽命辦事,寧小姐勿怪。」

「我有資格怪嗎?」

我忍不住刺他。

他直視前方,沒再說話。

車子順高速駛往鄰市。

「有現金嗎?」下車前我問。

常斌拿出錢包,打開,「寧小姐需要多少?」

「兩百就行。」我夾出兩張百元鈔,「麻煩常師傅幫我拿行李。」

他推開車門出去了。

我將新手機塞進座位前面的儲物箱裡,拎包下車,在常斌的「陪同」下一路到站台。

這一別,從此天高海闊,再無人能左右我人生。

高鐵換火車,火車轉大巴,大巴變拖拉機,拖拉機改摩的……

歷時兩夜一天,我終於抵達南方的一個小山村。

我的祖籍地,我媽的老家。

我爸過世後,她不想睹物思人,悄悄回到這裡。

葉岑失去了最後牽制我的「工具」,這半年對我的監視尤為嚴格。

我一次又一次激怒她,才成功讓她將我「趕」出北城。

現在,哪怕她手上握著我假身份的信息,也別想在茫茫大山撈一個人。

讓我詫異的是,我媽知道我支教的打算後,提出讓我住學校宿舍。

我只能找到網上聯繫過的那個支教老師,請她把我引薦給校長。

好在校長通情達理,給我拾掇出一間平房當宿舍。

當晚山里下了一場雪。

因為對板硬的木板床和濕冷的氣候不適應,半夜我發起高燒。

燒得迷迷糊糊,不知怎的想起顧驍,後知後覺想起他堅持送我的「請求」。

我一邊難受一邊嘆氣。

終究還是食了言。

這場病來勢洶洶,好在來之前備了些常用藥,去的也快。

半適應這裡的方言後,我開始執證上崗。

我選擇了英語科目。

白天教書育人,閒暇時回家陪我媽種菜。

倒也算得上「安居樂業」。

整日面對的都是淳樸的村民,和求知若渴的孩童。

他們對山外的世界抱著無限期冀,我就不厭其煩講給他們聽。

自從被人打聽有沒有對象後,我收起了所有的裙裝和好看衣服。

素麵朝天,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土地。

山里網絡不穩定,好在用電方便。

夜深人靜思念無可慰藉的時候,我就隔著窗戶數星星。

山裡的夜總是沉靜而寂寥,仿佛可承載萬物,又好像什麼都裝不下。

心裡的那點愛恨,都漸漸變得虛無。

支教是我年少夢想,平淡也將是我後半生的主色調。

我以為這一生就會這樣過。

沒想到會在半年後,再次見到沈葉舟的母親。

8

她是在常斌的陪同下來的。

注意到他們,全因為學生們驚異的目光。

彼時,我穿著土掉渣的棉碎花衣裳,陪一年級學生在操場上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她穿著一身高定旗袍,化著精緻妝容,隔著學校木柵欄打量我。

她身後是常年一身黑西裝的常斌,和一輛沾滿灰塵和泥濘的頂奢越野車。

不管哪個,都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們能憑本事找到這裡,我著實佩服。

我選了個高一點的孩子充當「雞媽媽」,退出了遊戲。

「我自認為已經躲得夠遠了,這還礙著你們眼了嗎?」

我走到他們面前站好。

「寧小姐誤會了,夫人是想請你回去一趟。」

葉岑抿著唇不吭聲,常斌接的話。

我乍然笑出了聲。

「接我回去,你們知道在說什麼嗎?」

「心機手段用盡,終於把我趕出北城,才半年就反悔了?」

我眯著眼看葉岑。

不過半年不見,她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就多了幾分老態。

「夫人不是這意思……」

常斌厚著臉皮充當和事老。

「寧瑜,別給臉不要臉,我都親自來請你了,你還想怎樣!」

葉岑明顯不領情,臉一板開始呵斥。

她收起了偽善面孔,我也懶得再裝小白蓮。

「臉這玩意兒,我四年前就不要了。」

我彎腰拔了根狗尾巴草,慢悠悠把玩,「你要嗎?給你。」

「你——」

葉岑直接氣炸了。

常斌默不作聲上前,將葉岑拉到身後。

「寧小姐,夫人也有她的難處……」

他半彎起腰,態度極其恭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們走一趟?」

他把姿態擺得太低,我反而跋扈不起來了。

「老師,快來一起玩啊——」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學生高聲呼喊。

聲音稚嫩有活力。

「馬上,等我。」我雙手呈喇叭狀,抵在唇前回他們。

「你們看見了,這裡更需要我,實在是走不開。」

轉過身,我兩手一攤,佯裝無奈,「況且我現在過得很好,沒有再出去看世界的打算。」

「寧瑜,你別太過分!」

葉岑怒氣又飆升了一個指數。

「跟你比過分,我好像還嫩了點。」我搖著手中狗尾巴草,無情補刀。

常斌還想說什麼,被我直接打斷。

「我不會回去。」我毫不留情轉身,「好走,不送。」

剛走一步,小辮子就被揪住。

我吃痛扭頭——

葉岑抓著我頭髮往後扯,面相兇殘無比。

我一秒破防。

「耍潑婦是嗎,誰怕誰!」

我抬起腳,朝她狠狠踹了過去。

葉岑沒料到我會上腳,臉色大變。

常斌眼疾手快擋在我和她中間,替她受了。

這一腳雖然沒正中目的,好歹讓頭髮重獲自由。

捋順頭髮時,我眼見著有幾根飄落到地上。

我感覺肺都要炸了。

「不回就是不回,想要我跟你們走,除非打斷我的腿把我抬回去!」

我撂下話就走。

「常斌,給我打斷她的腿……」葉岑歇斯底里叫囂著。

這一次,常斌沒有動。

我無視葉岑的咒罵,截住幾個懵懂的學生,夾著他們往教室走。

某些人學會了瘋狗亂叫,我卻不想咬一嘴臭毛。

9

葉岑出現的動靜太大,引來不少人獵奇。

連我媽都被驚動了,跑到學校問誰找我麻煩了。

這些年葉岑做的齷齪事我一直瞞著她,她今天也沒見到葉岑本人。

我不想她擔心,胡亂糊弄了過去。

晚上一個老師送來一封信和一個包裹,說是常斌托她轉交的。

我想丟出去,卻在看到信封上的字止了動作。

是顧驍的字跡。

信里除了他的碎碎念,就是各種怨念,中心訴求:問我在哪。

我打開了包裹。

裡面除了那個新手機,還有我的身份證件,以及一些北城特產。

不難看出,信是顧驍寫的,包裹卻是常斌準備的。

只是常斌一沒提今日來意,二沒提沈葉舟。

我心裡反倒好奇起來。

我跟葉岑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但幾乎次次都是她「召見」我。

現在她「紆尊降貴」,不遠千里來到這個山旮旯,說她沒事幹,我不信。

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能讓她都自亂陣腳?

但是好奇歸好奇,我已經沒有了找虐的癖好。

我托同事幫忙分發特產,手機往邊上一丟,看書去了。

顧驍是必須聯繫的,但沒想好藉口前我不敢。

怕挨罵。

我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果斷決絕,唯獨面對顧驍,慫。

能看出這點的,大概只有一個常斌。

磨磨唧唧熬到周五,我媽託人轉告說她周末走親戚,讓我好好在學校待著。

這兩個月她隔三岔五玩消失,不是走親戚就是見同學。

我對這裡人生地不熟,拿她也沒轍。

自給自足解決晚飯問題後,我拿出手機開了機。

坐在門檻上嘆了半天氣,我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有話說有屁放,打錯電話趕緊滾,小爺很忙。」

一接通,迎接我的就是顧驍的獨特宣言。

背景喧囂嘈雜,不是酒吧就是 KTV。

「我,寧瑜。」

我捂著腮幫子,按捺住掛斷的想法。

「寧寧寧寧瑜?」顧驍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個調。

後面是一連串壓低了聲音的「滾」,不是攆人就是清場。

還有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

我雖然不在,也能想像到那邊是何等的兵荒馬亂。

「是我。」

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搭腔。

「你在哪?」他問得急切。

「問也沒用,你找不到。」我沒正面回答。

「你在哪?」他語氣重了幾分。

「都說了——」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你、在、哪?」他一字一句,不依不饒。

明顯是生氣了。

我乖乖認慫,報上詳細地址。

「等著。」他言簡意賅。

「等著」這兩個字的含義太過寬泛,我一時無法理解。

不等我問清這句話的意思,他就掛斷了電話。

我對著密集的斷線音再次翻了個白眼……

凌晨三點,我被一陣高頻噪音吵醒。

是直升機專屬的槳葉切割空氣所產生的激波。

心裡「咯噔」一跳,我隱約有了不妙的預感,打開窗戶探頭往外看去。

夜色朗朗,明月高懸。

懸飛在月亮下村莊上的,是一輛民用直升機。

航行燈、夜行燈、防撞燈、著陸燈全開。

正值盛夏,山區林木繁茂,直升機強勁的漿風颳得枝葉狂舞。

長長的軟梯垂下,梯子上掛著個人,還背著一個小背包。

明顯在尋找著陸點。

我腦中頃刻浮現出一個人名。

顧驍。

他跟沈葉舟都曾是二世祖。

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明顯顧驍更囂張。

10

氣歸氣罵歸罵。

我乖乖翻出一件不那麼「村姑」的衣服穿好,翻出強光手電筒出門。

路上遇到常年住在學校管後勤的大爺,著急忙慌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安慰他沒事,讓他回去休息,一個人往操場走去。

到了操場,我將手電對準直升機方向。

反覆開關三次,最後長開不動。

直升機往我這邊開了開,最後懸停在操場上空。

大概是評判了一下地基硬度,怕塌陷沒著陸。

我隨意紮起的長髮被槳風吹得亂舞,腦瓜子都被噪音震得嗡嗡響。

顧驍沿著軟梯一步步往下走時,我躲到一棵一人抱的大樹後,防止自己被掀飛。

我聽到一聲隱約的、沉悶的重物著地聲。

剛從大樹後面探出身子,就被兜頭抱住。

顧驍穿著簡約的 T 恤和牛仔長褲,肌膚上還帶著夜風的涼。

我敏銳地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不用想,來之前臭美了。

剛想表示嫌棄,操場上接連傳來幾聲悶響。

我探頭望去。

直升飛機上拋下了幾個大包裹,然後盤旋著遠去。

「什麼東西?」

我警惕地看向顧驍。

「不用管,明天再說,你住哪快帶我去……」

顧驍半拖半拽拉著我往前走。

「這邊。」我無奈地拉他掉了個頭。

山里用水不便,沒有淋浴條件。

我幫顧驍找了條幹凈毛巾,開水兌涼水,讓他簡單擦了擦。

我住的「小三居」加起來十平米左右,沒沙發,連一床多餘的蓆子都找不出來。

半夜三更沒法給他找住處。

但我的木板床上墊了一床厚褥子,很鬆軟。

我怕他嬌少爺吃不了苦,勉為其難提出把床鋪讓給他,自己在椅子上湊合一夜。

他二話不說將我打橫抱起,徑直丟到裡間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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