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一開始,薄從安就看到我了。
然後一直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男人像是讀懂了心思,略微高貴冷眼地勾了下唇。
【是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笑死。
讓我過去我就過去啊,把我當什麼。
所以我轉頭重新坐好,對於身後炙熱的眼神自動忽略。
江河沒敢出么蛾子了,跟我談了會兒心,見時間不早,我提出散夥。
「這麼早,姜哥你養生啊?」
我此時的屁股跟扎了針似的,完全坐不住,隨意敷衍一下起身準備走。
前方半米不到處有人擋住去路。
不用抬頭我就知道是誰,正要換個方向走,手腕被人抓住。
「姜謹言,騙我好玩嗎?」
為什麼我會從這句話解讀出自己是個穿褲子不認帳的渣男錯覺呢?
江河還愣在原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薄從安。
「你們......你們,難道是......」
「河兒。」說話的是跟在薄從安身後下來的那群人其中一個,我認識,正是唐州的男人——陸棠。
而我,笑死。
沒逃走。
15
我被薄從安堵在洗手間。
「真打算一輩子關住我啊?」
「也不是不行。」他臉色太過於淡定,淡定得太反常了。
我受夠了,推開他就要走:「我要回家。」
腰間被纏上手,男人將我拉回去。
有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逼近,但是眼前這個把我壁咚的人絲毫不慌,一點都不怕被看到的樣子。
我慌了:「薄從安,有人來了!」
「來就來,怕什麼?」
他垂眼盯著我的唇,完全不關注除外的事情。
我咬著唇:「薄從安你放開我!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好啊,我挺想看看你怎麼不客氣的。」
「是用嘴,還是——」他視線慢慢向下移動......
混蛋!
我用膝蓋頂,被他先一步制止住了。
「吻我。」男人眼裡的慾望不加掩飾,赤裸裸的。
「不要!」
腳步聲已經在門口了,是幾個喝醉酒的男人,嘻嘻哈哈進來。
腰間的手收緊。
「姜謹言,我不想逼你,可是你要走了,我怎麼辦?」
他這個樣子,跟他現在所做的行為實在違和。
可是壓根沒時間細問了。
靠!
我扶過薄從安的頭,稍稍偏過臉吻上去。
心跳加速,更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還是一個男人。
直到整個人被塞進隔間裡,薄從安克制地抱著我喘氣。
外面人聲嘈雜,他靠在我耳邊說——
「所以,我決定跟隨著你走,死也不放手。」
確證了,薄從安就是個病嬌。
我臉還是紅的,又不敢大聲說話,只能低罵:「有病!」
時間若是能回到一個月前,我死也不會招惹這個男人。
16
再一次被送到薄家時,我也沒有第一次那樣拘束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一件事情。
薄從安這人,到底是圖我什麼?
說一見鍾情,這種哄小孩的話術我是不信的,可是我身上又有什麼值得他這樣做的。
但是顯然這會兒薄從安沒時間理會我。
薄家來客人了。
聽管家說,那是他唯一的叔叔。
其實看起來也就比薄從安大五六歲的樣子,但是他走姿奇怪,撐著一根拐杖。
我後面才看清,他的左腿是截肢的,安裝了一條機器腿。
薄家的男人沒一個長得差的,就拿薄從安來說吧,好看是好看,就是笑意藏著針似的,隨時感覺下一秒這男人就能要你命。
而眼前這位稍微年長點的,世家養出來的貴公子氣場,溫文爾雅。
「姜先生。」
我也收起些許不正經,頷首回應:「薄先生。」
薄從安讓我先上去,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這樣聽話,但是人在屋檐下,人家叔侄倆一看有話要說,我只能照做了。
沒走出多久,就聽到含著揶揄笑意的聲音。
「原來是他啊。
「怪不得你一直放不下......」
至於後面的,再也沒聽到了。
但是能確認的是,我和薄從安從前認識。
姜也的電話來得及時。
她來了一場全球旅行,還在炫耀新認識的一群朋友,我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你交新男朋友了?」
姜也慌忙要掛斷電話。
我冷笑:「你要是再掛電話,這輩子都別認我這個哥了。」
最好的震懾就是這裡,她老老實實擺出準備聽訓的樣子。
我眼神複雜,事情太多,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你跟薄從安其實一開始就沒真心打算結婚,是吧?」
姜也詫異抬頭,猶豫了一下,點頭。
我嘆氣:「說吧,他的目的是什麼,你為什麼要跟他演這齣戲?」
這種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挺不好受的。
姜也看了一下我,移開,又看向我。
我眼皮一挑,一種奇妙的想法在心裡產生。
「你該不會是想說,他是為了我?」
她不說話的樣子,算是默認了。
「不可能,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哥。」姜也蹙眉,「你見過的,那年你救過一個哥哥,那個人就是他。」
天生患有臉盲症的我,真的甚少去記住一個人,除非是刻意。
我沉默了好久。
就連薄從安進來也不知道。
17
我眼裡帶著茫然看向這個男人,目光停留在手腕上。
很多年前,應該是在我十五歲那年。
帶著姜也去一個古鎮遊玩,沒想到那幾天下了暴雨,發生了泥石流,山體滑坡。
所住的客棧一半被泥土淹沒了。
我將姜也護送出去後,耳尖地聽到呼救聲。
雨還在下,那後山隨時可以再坍塌一次。
我將姜也安頓好,折身循著聲音而去。
被困的是一家四口人,比我大幾歲的少年跪在地上拚命清理雜物,試圖救出他的家人,他的腳邊,全是血,雨水都沖不幹凈。
我沒多考慮,擼起袖子開始搬石頭。
雨勢很大,我甚至不敢抬頭看,在手指都快磨破的時候,終於找到人了。
一個和我差不多的少年幸好是被困在牆角,除了手被砸傷外,人昏迷了,沒什麼大礙。
但是另外一邊沒那麼幸運了。
一家四口人,兩個大人沒活下來。
救援隊從我手中接過昏迷的少年,看著他被砸傷流血的手腕,我用手帕給他淺淺包紮了一下。
其餘的事情再也不記得了。
時間過得很快,我所經歷的太多,實在是記不起這麼久的事情了。Ϋz
薄從安淡然聽我說完:「所以你想起來了?」
「怪不得你經常習慣性地轉動右手,是落下的病根吧。」
他按著曾經受傷的那隻手:「嗯。」
我古怪地看著他:「那照這麼說,你只是為了報恩情,可也沒必要繞這麼大圈子吧......」
「你只記得這一件事嗎?
「還有呢?」
我愣住。
薄從安的兩個問題著實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努力搜刮著。
可男人卻好像是有些生氣了,斂起神色,聲音悶悶的。
「算了。」
18
隔天,等我起床下樓的時候,薄從安已經去公司了。
我意識到這人是故意躲著我。
心裡又漸生起跑路的念頭了。
但是來了一個意外的人。
薄從安的叔叔。
他先一步自我介紹:「叫我薄簡之就好。」
「姜謹言。」
男人笑了笑:「我知道,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對,那年那個跪地救人的少年,正是薄簡之。
我恍然。
原來他的腿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沒的啊。
薄簡之沒多說自己受了多少苦,一言帶過:「那年很謝謝你。本來是應該好好謝謝你的,但是當時家裡去世了親人,家族公司受外族人覬覦,一直忙內忙外。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你了。」
「十分抱歉,感謝你那年的搭救。」
他太過鄭重了,我只能回以一笑:「你太客氣了,也是我的舉手之勞,無論是誰,看到這種情況也會出手相救的。」
道謝是其一,為了薄從安是其二。
「他找了你好多年,十五歲開始,到現在的二十五歲。」
我沉默不言。
薄從安找了我十年嗎?
薄簡之微笑道:「你高三那年,他作為優秀學生去你們學校演講。」
我恍惚記得,那天站在台上受著台下女生議論紛紛的少年,因為感冒了戴著口罩,露出來的眉眼美得如畫。
即將來臨的高考讓我緊張,壓根沒留意台上少年模樣,只是低頭認真聽著他的聲音。
「你大學新生入校那天,他冒充你們學校的學長,為你提行李,陪著你在校園裡走了一圈。」
這件事情倒是清晰點,原因是當時的我人生地不熟的,很信任那個帶路的學長。沒想到繞了一圈又一圈,繞到連我都記得路了,下意識地把他當成在戲耍我,以至於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發誓下次再遇到這人時好好教訓一下,沒想到再也沒有看見過了。
薄簡之語速不疾不徐:「你們學校舉辦七夕節舞會那天,他去了,裝扮成女生去的。」
我猛然抬頭,腦子一片轟鳴。
他怎麼會......
「很意外吧。」他輕輕笑道,「薄從安穿著公主裙,一副奇葩怪異的樣子,混進去只是為了想和你跳舞。」
我永遠都記得那天。
那是一場蒙面舞會,所有人都是戴著面具的。
我被一個高個子的女生攔住,她戴著銀色全臉面具,聲音怪異,但是很緊張的樣子:「能......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我沒多想,答應跳一首。
到收尾時,有一個閉燈環節,也就是在我還處於懵逼的時候,左邊臉頰落下冰冰涼涼的一吻。
「我喜歡你。」
等再次亮燈時候,我再也沒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