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他走得近了,我才發現鄒謹言只是不愛說話,所以顯得高冷,但其實很細心也很溫柔。
當然,也很固執。
每次我給他買點啥,他都要想方設法地還回來。
我看著他和信上一模一樣的漂亮字跡,十分同意當時室友說的話,這麼正經又好看的字,確實很難找出第二個了。
看著看著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指著他筆記本上的四個大字,問道:
「期末總結?」
鄒謹言頭也不抬:
「嗯。」
我嘴裡的橘子突然就不香了。
竟然就期末了!
我幽怨地看著坐在一旁的鄒謹言:
「鄒謹言,你要對我負責。」
鄒謹言正在書本上勾畫的手一頓,驚訝地睜大了眼,白皙的耳垂驀地通紅一片:
「什麼?」
「幫我複習。」
……
鄒謹言的複習方式簡單粗暴,他塞給我一本厚厚的筆記,每天盯著我做題。
錯了他也不給我講,只是把正確答案給我看,我實在看不懂,他就給我發大段大段的文字解釋。
為了不掛科,我的艱苦程度不亞於高三時期,圖書館關門了就去通宵自習室,每天都複習到將近兩點才回寢室。
鄒謹言本來想陪我到自習室,但我實在不好意思,每次圖書館一關門就把他趕回寢室。
這天晚上我學得要死不活的,實在撐不住,提前收拾了書本往外走,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自習室外的台階上。
鄒謹言應該是困極了,顧不上髒,腦袋擱在欄杆上睡著了。
我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將近一點半時,鄒謹言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恍惚地睜開眼,掏出手機按滅了鬧鐘,然後下意識朝自習室里看了一眼。
這一轉頭,就被我抓了個正著,我撐著臉看他:
「鄒謹言,你在這裡幹嗎呢?」
鄒謹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半晌後,大概是實在編不出理由,他有些懊惱地垂下頭:
「等你。」
我一個大男人,實在不明白他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就像我實在不明白,我的心跳為什麼會因為他這一句話而瘋狂跳動。
12
努力是有結果的,我勉勉強強全科低空飛過。
考完試就是暑假,離校前一晚,我把鄒謹言堵在約會聖地小樹林裡,對他逼供:
「為什麼幫我複習的時候,寧願給我發文字講題也不說話?」
「就這麼不喜歡說話嗎?」
以前我和鄒謹言不熟,只當他是沉默寡言。但這一次和他朝夕相處,就很難不發現異常。一個人就算再不喜歡說話,也不至於每一句話的上限都是三個字。
鄒謹言沉默地和我對視。
見他實在不想說,我嘆口氣,收回「壁咚」他的手:
「算了,等……」
鄒謹言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不用等。」
他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給我發消息:
【我有語言障礙。】
【說長句會結巴。】
打完這句話後,鄒謹言停住了。他抬起頭,深深地看著我。
我恍然大悟:
「原來你話少是因為這個?」
我一直很疑惑,鄒謹言長得帥,專業成績也是年年第一,以他的優秀程度,掰彎個把直男也不是沒可能,但他從沒表現出來過喜歡我,甚至還有些躲著我,估計也是因為這個。
他一直很自卑。
「可是,你說話的方式明明很酷啊。」
鄒謹言眸光微動,但那點光很快沉寂下去。他雙拳緊握,掙扎許久後,對我說了第一個長句:
「這、這樣、還覺得、酷、酷嗎?」
「噗……」
鄒謹言沉默地轉過身,長腿一邁就要走。
我趕緊拉住他:
「不是,你別誤會!鄒謹言,我只是覺得這樣的你有點可愛!」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鄒謹言臉更黑了,他掰開我的手:
「說、說謊!大男人、可、可愛什麼?」
他的力氣太大,眼看著就要掙脫,我顧不得許多,乾脆換成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你別走,我還有話說!」
為防夜長夢多,我語速飛快:
「鄒謹言,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鄒謹言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我,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你說、說什麼?」
儘管早就知道鄒謹言的心意,我還是有些緊張:
「談戀愛嗎?」
鄒謹言毫不猶豫地點頭,一把抱住我:
「談。」
13
打死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一個男人談戀愛。
我更沒想到,和鄒謹言在一起會這麼幸福。
我像是第一次談戀愛一般,滿懷期待地和他牽手、接吻,甚至做更親密的事。
幸福的時光匆匆而過,又到了畢業那天。
這次我和鄒謹言商量好了,一起留在 B 市。再次拿到印著學校 logo 的信紙時,我心裡有些感慨。
誰能想到,我會因為時光信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上一次寫了些什麼我記不得了,當時只顧著看鄒謹言的信,也沒能看完我自己的。但這一次寫的,十年後我一定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只有幾句話——
【致十年後的沈西辭:
你還好嗎?
有沒有賺很多很多錢?
對你的小結巴好一點。
——by 幸運又幸福的沈西辭。】
學著之前鄒謹言的信簽下署名後,我歪過身子去看鄒謹言的,被他一隻手抵住了腦袋:
「別看。」
我看著他紅紅的耳根,忍不住笑了。
這小子,不會是寫了什麼肉麻的情話吧?
沒關係,反正十年後,我一定能看見。
我彎著眼看他躲躲藏藏地寫下最後一個字,正要說話時,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周圍的空間突然扭曲,我驚慌地想要抓住鄒謹言的手,卻抓了個空。
14
我躺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喘氣。
不只是因為穿越的失重感,還因為我的腦中正在湧入一段長達十年的記憶。
我和鄒謹言畢業後,就像我們當初商量的那樣,一起留在了 B 市,三年的時間,我們擁有了第一筆創業資金,合力開了一家公司。
201X 年六月二十五日,鄒謹言出差半月太想我,深夜結束工作後直接飛回 B 市找我,遭遇空難身亡。
鄒謹言死後,我回了母校,費盡心思找到了這封信,試圖用它再次回到過去,但是當時失敗了。
我以為是時間不對,耐心又煎熬地等了七年。
就在剛剛,我再次打開了那封信。
內容我早就看過了,果然很肉麻,與絮絮叨叨的正文內容不同,這次的落款很簡潔,只有「鄒謹言」三個字。
我磨蹭著那個名字,可是期待中的失重感並沒有到來。